飄天文學 > (鶴唳華亭)執 >第10章 第 10 章
    10、

    開春,陽光明媚,春草吐綠雙燕銜泥,一片勃勃生機。

    蕭睿鑑的精神也好了起來,約着顧思林一起打球。

    顧思林是球場一霸,不是說他打球的技術,而是揍人的頻率。

    馬上潘安有個暴躁性子,球場上打起來總有人嘴裏禿嚕幾句不好聽的,顧思林眉目橫起上手就揍。

    蕭睿鑑過來的時候兩撥人已經打得難捨難分,顧思林正按着一個瘦弱青年照臉揍,連忙指揮着人拉架。

    誰敢拉他顧思林?

    給人架起來顧思林還朝着青年罵道,“周邵!別以爲你爹是中書令就沒人敢打你,爺爺要是虛你一下就不姓顧!”

    “誰這麼大膽子敢拉……”顧思林還準備繼續罵,就看到了黑着臉的蕭睿鑑,頓時噤聲。

    “你來了啊……”

    “你是來打球的,還是來打人的?”蕭睿鑑瞪他一眼,轉身把灰頭土臉跌倒在地上的周邵扶了起來。

    顧思林看着眼睛都疼,“三郎你不用管他,這小子活該!”

    “你好歹也是天子親封的將軍,遇到事,能不能講點道理。”

    “哼。”顧思林仍舊是不服,看着周邵揚了揚馬鞭做威脅狀,立刻又捱了蕭睿鑑一個眼刀。

    而這邊周邵剛把臉擦乾淨,朝着蕭睿鑑一拱手道,“謝過寧王殿下。”然後逃也似得跑了。

    周邵一走,場上的人跟着離開了不少。

    於是剛來的寧王一臉不悅的看向顧思林,剩下這點人是打不起來球了。

    “彆氣,打不了球我陪你騎馬!”

    顧思林拉着人衣袖賠笑。

    “說吧,這次又是什麼事。”

    “還能有什麼事,他那個中書令的爹,爲了自家侄子,就是那個周邵的堂哥,敢瞞報災情!現在好了,戶部找了一堆藉口半天才調了幾千斤糧食,夠誰喫的。好不容易打跑了敵人,老百姓還要受這些狗官的欺壓!”

    “說來說去,倒也不關他的事……”

    “怎麼不關他的事,一個是他哥,一個是他爹!”

    蕭睿鑑聽了低頭理着繮繩,也不說話了,顧思林一下子想起來蕭睿鑑的哥哥和爹爹也是一路坑貨,頓時懊悔的想咬掉舌頭,“別想這些了,前頭的桃樹開花了,我帶你去看。”

    “看樣子這前頭的路,慕之都替我探過了。”

    “這不是經常去打獵麼,見着好玩的就想着你,可不能不高興了啊。”

    “我什麼時候不高興了?”蕭睿鑑朝他一笑,夾着馬肚往前走了去。

    路上不知道顧思林又說了什麼,惹得蕭睿鑑冷着臉一扭頭,一甩馬鞭自己就往前走了,顧思林趕過去扯着蕭睿鑑的袖子,被一下子掙開,仍舊是不死心的拉他,扯得蕭睿鑑身形一晃徹底惱了,直接回頭拿鞭子甩,一下子正抽到顧思林手掌,小將軍停在原地愣愣搓着手。

    遠處的天子已經在想脾氣暴躁的到底是顧思林還是蕭睿鑑。

    衆人都道小將軍是急躁性子,而三皇子一直以溫和脾氣著稱,可是現在看來,自家孩子纔是暴脾氣的那個,顧思林一路哄着反倒沒落着什麼好臉色。

    蕭睿鑑騎馬繞了一圈回來纔看到天子在此,連忙下來拜見,皇帝笑了笑,拉過人問道,“你和慕之素來交好,是什麼事惹得你生那麼大氣。”

    天子等着三皇子的解釋,然而三皇子只是不明所以的眨着眼睛,皺眉思索了許久才道,“臣並沒有和慕之生氣。”

    沒有?

    剛纔那一鞭子抽的可不輕。

    天子回頭去看,顧思林委委屈屈低着頭,也不說話。

    “你看看他的手。”

    天子發話,寧王纔過去看了一眼顧思林通紅的手心,這是才明白那一鞭子真的抽中了,又解釋道,“是臣失手了,本也只些口角。”

    看來剛剛那樣還是兩個人相處的常態,天子算是知道顧思林在委屈什麼勁了,暴脾氣的小將軍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可是蕭睿鑑顯然根本沒放心上。

    “說吧,是爲了什麼?”

    “兒臣今日要去給母后祝壽,巳時就要趕回去,慕之卻說不急。”蕭睿鑑說起這事還在生氣,儘管顧思林低着頭還是捱了一個眼刀。

    “難得你還有這份孝心。”

    蕭睿鑑母妃去世後,是放在皇后宮中寄養,聖皇后仁德,待之如己出,恭懷太子對他也是諸多照顧。

    皇后閨名若蘭,恭懷太子在時年年都要尋一盆珍貴的蘭草孝敬,後來恭懷太子亡故,天子另立儲君,滿朝上下也只有蕭睿鑑還記得皇后生辰,時常遣人問候,大小節日親自前去探望,松柏石榴蟲鳥貓狗,零零碎碎送過去給老人家解悶。

    當年天子本有意讓寧王之藩,也是聖皇后哭求道,“給我留一個孩兒吧!”這才讓寧王在京中定居了下來。

    “一起吧。”皇帝也是許久未去懿德宮了,夫妻見面難免想起先太子,雙雙陷入往昔,反倒是更加傷心起來。

    然而現如今天子忽然覺得沒那麼悲傷,有三郎在,他的妻子也不會那麼悲傷。

    三郎喪母,皇后失子,很久以前兩人就是相互依偎着渡過了十餘年,在那之後,也只有三郎支撐着皇后。

    皇帝是頭一次和寧王一起來看望皇后,所以進宮時只看到兩道簾幕後模糊的身影和皇后歡喜的聲音。

    “三郎來了?累了吧,有新做的涼粉,快嚐嚐,你胃不好,先少喫些,回頭再帶些走,上回番邦進貢的甜瓜,吃了麼?”

    蕭睿鑑接過涼粉,正欲謝恩,卻聽一旁天子柔聲喚道,“若蘭。”

    “唉……”那廂皇后呀然失聲,喃喃道,“我真是糊塗了,怎麼聽到你父皇的聲音。”

    “三郎,你也不要傷心,你父皇是天子,日日忙着政務,平日裏顧不上你,你做兒子的,要體諒,那是你的父親,天下人的皇帝。”

    “母后,您沒有聽錯,父皇與我一同來看您了。”蕭睿鑑擡頭看去,皇帝已經掀開簾子朝裏走了進去。

    簾後先是兩聲哽咽的陛下,而後便是斷斷續續的哭聲,過了一會兒纔是皇帝的吩咐,“把簾子撤掉,叫三郎也到跟前來吧,一家人坐下來喫頓飯。”

    恭懷太子去世後,皇后憂思過度,身子一直不太好,大大小小的宴會也極少出席,即便是出席了,也用不了多少喫食,多是早早退場。

    幾個月前的除夕宴也因此錯過了,所以已經是許久未曾見到三皇子,這回終於見着,還是隔了好幾年近距離的看到自己養子,握着他一隻手,流着淚道,“三郎真是長大了許多。”

    恭懷太子死後,蕭睿鑑雖然每逢節日都來探望,卻礙於兩人並非親生母子,怕惹出非議,從來都是隔着簾子遠遠拜見,聽着皇后說上半天話,再拜行禮退出。

    饒是如此,也不乏寧王諂媚皇后圖謀不軌的傳聞。

    “怎麼不喫啊,是不是又不舒服?”皇后見蕭睿鑑手裏依舊捧着涼粉,立刻擔心起來。

    “孩兒只是想先見見母后。”

    “好孩子,快坐過來喫。”

    “若蘭,你這好手藝,難道只給三郎預備了一碗?”

    “有有有,陛下怎麼和孩子搶食,當初端給你一會兒說甜了一會兒說涼了,這會兒倒跟三郎搶起來了。”

    “三郎能喫,我就能喫。”皇帝心情不錯,跟着開起玩笑。

    然而真喫到嘴裏,卻是立刻變了臉色。

    “怎麼了,陛下不喜歡?”

    “怎麼是不喜歡,太久沒喫,有些想念罷了。”

    涼粉又甜,又鹹,口味怪異至極,顯然是皇后已經拿不準調料分量,做出來一碗怪味。

    蕭睿鑑卻是帶着笑,喫兩口看了皇后一眼,神情滿足的將一碗涼粉悉數吃了下去。

    天子忽然間想起那日蕭睿鑑高燒退後,腳步虛浮的過來問安,也是勉強着自己把油膩的魚肉吃了下去,只不過當時的臉色可不好。

    回去路上,天子問道,“平常你也是都喫完?”

    “平日母后備的還要少些,只有小半盞,臣隔着簾子慢慢喫下就好。”蕭睿鑑說到這裏,小心翼翼擡頭,看見天子臉色尚可,接着說道,“臣,想請陛下能再去幾次懿德宮,太醫說母后時日已經不多了。”

    “你跟我到宴安宮來,有幾句話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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