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天子選中了新太傅，一紙聖諭封蕭定權做太孫，蕭睿鑑卻在鸞臺值守並未見證蕭定權拜師。
事後顧思林抓着小外甥去見了顧思卿，一家人倒是開心得很，蕭定權卻眼巴巴看着宮門，顯然是在等父親回來，顧思林摸了摸小娃娃腦袋道，“你父親身上有千鈞重擔，沒法只顧着你一個人。”
“我知道，陳姐姐說過，這天下都指着父親。”蕭定權鼓着兩腮，顯然還是不開心，還是顧思卿道，“這事情先前你父親說過，他知道。”
蕭定權是更不開心了。
父親可以陪大哥玩卻沒時間來陪他慶祝隆重的冊封儀式。
蕭睿鑑還在看奏表，趙家羽翼都被陳青嵐剪了他還在看上書爭論那些商賈該不該處置應當如何處置的奏表，倒是有一封說的清楚，江南乃賦稅重地，桑蠶米稻事及民生的買賣還需定個條例，往後各地處事也好按例論處。
看到最後落款是李柏舟，蕭睿鑑記得那年恩科，年輕的探花郎神采斐然，作詩做事都透着細緻。
尋來吏部，這幾年在江南做的不錯，做了三年縣令，當地無水患災情無糧餉虧空，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做了一年長史就清了湖州多年的賬目。
“這倒是個可用的人。”
黃昏時分，天子傳膳。
“阿寶終究是你的孩子，你這樣躲着，往後定然是父子疏離……”天子當然知道鸞臺雖忙，卻遠沒有到蕭睿鑑走不開的地步，自己的兒子似乎從來就不太會處理父子關係，同自己如此，同他的孩子也如此。
“我只是，覺得沒什麼必要罷了，有父親主持……顧思林也在。”
“可誰也不是蕭定權的父親。”天子坐在蕭睿鑑對面，看着他道，“這些年，你我父子間的誤會，你還想再來一回？”
蕭睿鑑聽得手一抖，擡眼看着天子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自幼安靜，受了什麼委屈也不說，當我想做個好父親時，你已經不會同我說心裏話了。”
天子心裏明白，這許多年，蕭睿鑑都是逆來順受，小心翼翼，比臣子更加謹慎的侍奉在旁。
“那一日你問我，是否會記得，有個孩兒晨昏定省，未嘗得幸。”天子也停下了玉箸，伸手搭上了蕭睿鑑的肩膀，說到，“辛好，你我之間還有時間，爲父對你的印象也遠不是晨昏定省，你的才情、武藝都是幾個孩子裏最出衆的……”
“將來，你會坐在我的位置上，到時候千萬別再爲儲君離心分神……定權也不像你，他的性情，黑即是黑白就是白，到時候只會躲得更遠。”
蕭睿鑑回房時沒讓人聲張，隔間裏的蕭定權還在寫字，一筆一劃煉着。早前倒是認了不少字，但是年歲小無人督促，雖然聰明卻也懶散，學得零零碎碎，這回老師是當世大儒，一手瘦金更是頗得文人讚譽，蕭定權正臨摹的楷書便是端正秀麗，頗有風骨。
一直等蕭定權把筆放下，蕭睿鑑才揭起他臨摹的那張紙，小孩兒開始要呵斥一扭頭看到是自家父親嚇得直接蹦了起來，磕磕巴巴道，“爹爹……您怎麼……”
“是。”蕭定權眼巴巴看着父親，滿心歡喜。
“臨得不錯。”蕭睿鑑伸手摸了摸小孩兒的腦袋權當鼓勵，“但是你未時就回來，怎麼到現在才做？”
“今天……承恩和逢恩也來了，說要恭喜我。”小孩兒心裏害怕，兩手絞着衣服答得頗爲不安。
“是在你母親那裏玩到了天黑？”宮裏的事情，蕭睿鑑心裏自然是清楚，一直不過問只是不希望鬧得太難看，但是蕭定權這麼小就衝着他撒謊，着實叫他生氣。
“是……”蕭定權是給顧思林直接帶了過去，這會兒被父親戳破，心裏更是惶恐。
果然蕭睿鑑拿起了戒尺道，“把手伸出來。”
蕭定權又是委屈又是害怕，顫顫巍巍的伸出了右手，身體卻是往後一縮。
“右手你明日還要寫字，左手。”蕭睿鑑聲音冰冷，蕭定權也不敢出聲，乖乖伸出了左手。
沒想到蕭睿鑑卻先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了蕭定權的小手掌，放手心裏揉了揉，溫聲道，“今日本是你大喜的日子，多玩一會兒我不怪你。”
“但是同父親撒謊，必須教訓！”蕭睿鑑拉平蕭定權的手，又問道，“聽明白了麼？”
“明白……”蕭定權也知道自己隨口扯得慌不應該，現在被蕭睿鑑抽着手心反倒踏實了下來。
蕭睿鑑也不客氣，一下就抽得小孩掌心通紅，蕭定權身子一縮連帶着手也往後一拉，等疼痛過去看着蕭睿鑑，又自覺把手伸出來繼續挨訓，等蕭睿鑑三下打完，整個左手掌都腫了起來。
放下戒尺，蕭睿鑑卻又從懷裏拿出一包蜜餞，塞了一塊到小孩嘴裏道，“這麼小年紀就同我撒謊，打你還委屈上了？”
蕭定權嘴裏喊着酸酸甜甜的杏仁幹，擡頭看自家父親還有些不解。
“字寫得好，這是賞你的。”蕭睿鑑將整包點心放到了他手裏，問道，“餓了麼？”
蕭定權咬着杏仁幹愣愣點頭，蕭睿鑑招呼陳謹送些夜宵過來，看蕭定權捧不住碗還親自拿着勺子喂到他嘴邊。
“爹爹……”小孩兒有些受寵若驚，手都不擡着了，衝他直眨眼睛，蕭睿鑑卻還是神色淡淡道，“快喫吧，吃了早早去睡，明天好好上課。”
“下次再敢同你父親撒謊，我就打斷你的手。”
“不會了！”蕭定權連忙保證着，“以後我都同父親說實話。”
第二天顧逢恩問他手是怎麼回事，蕭定權樂呵呵的說沒事，還帶着蜜餞讓他嚐嚐。
“阿寶，你不是傻了吧？”年紀尚幼的顧逢恩早早開始操起當哥哥的心，看着左手腫着的蕭定權一邊晾着手一邊樂呵呵的分蜜餞，聽了半天才知道原來是姑父大晚上專程賞給他的。
“不就是一份蜜餞嘛！”顧逢恩回到家還有些憤憤不平，不想顧承恩聽了“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蜜餞！我說今年怎麼少了東西，姑父居然沒有給我帶一份！”當下就要進宮去討。
顧逢恩鬱悶了，宮裏的蜜餞就那麼好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