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承平日久，各地富商豪紳都富得流油，也都起了心思，學着趙家紛紛花錢買官職，雖然都是些虛職，但是倒也免了不少小吏找麻煩。
是以陳青嵐忽然發難的時候許多商人都毫無準備，連同賬本、倉庫一併被查封。
吏部新提的小官都知道這是肥缺，各種手段使了個遍。那些富商平日裏養尊處優，善於口舌，可是這些酷吏從來不是講道理的主，入了獄先是一頓打，然後各色刑具依次擺開，嚇得什麼話都說了，真話說，假話也說，有關係的供出來，沒關係的也供出來。
不出三日，就已經把趙家給拖下了水，趙氏見着蕭睿鑑不停抹着眼淚，哀求帝王明察。
“你父親是國丈，他們不敢的。”蕭睿鑑拍了拍陪伴自己多年的佳人，寬慰了兩句。
蕭睿鑑是真沒準備把國丈怎麼樣，這回抓人也不是針對趙家，或者說主要不是衝着趙家去的。
陳青嵐一番折騰這會兒戶部已經是忙得人仰馬翻，各路錢糧來往賬目堆積如山，皇帝並無明令，那些富商買來的官帽也是實打實的，只能關一時不能關一世，刑部上上下下從主事官員到各班衙役都撈了不少好處，但是帝王的意思顯然不是這麼簡單。
更何況趙家沒人敢動。
刑部拿着案犯供詞直接來找他商量了，這趙老爺是抓還是不抓？
“他是國丈，你抓他等於是打皇帝的臉。”陳青嵐心中正煩，看着新來的酷吏冷冷一笑，這些人是真不怕死，這一番折騰陳青嵐是一兩銀子沒敢收，可是刑部諸位可是想出了不少招數，免打要錢，改善伙食要錢，家屬探望要錢，口供畫押都要依着他們的意思，半個月功夫他們收了這些富商百萬銀錢，這會兒爲了升官還要直接把趙家咬住。
陳青嵐也想抓姓趙的尾巴，但是他混跡官場這許多年，當然知道還不是時候，這會兒沒日沒夜審着賬簿，該抓的抓，該放的放，如同篩子一般細細篩選帝王真正要抓的那條魚。
期間蕭定榕生日，宮裏辦了家宴，陳青雲帶着陳青嵐入宮，宴上陳青雲還拿當年陳曼歌不聽話偷偷去見寧王的事情說話，陳曼歌臉一紅道，“當年的事情，父親偏就拿來嘲笑我。”
“當年若不是你，我倒是真不知道百姓心裏是怎麼想的。”帝王喝得開心，也免了規矩，感嘆道，“說來時聞這些年廣受門徒，在京中備受推崇。”
“陛下見過他？”陳曼歌當年年紀小，倒是記不得這號人了，只笑道，“都說他是奇人，他在西郊落腳，京中權貴呼啦啦都跑到西郊去了。”
“哦，都有誰啊？”
“都有……李將軍啊，徐大人啊……”陳曼歌唸了兩句，忽然反應過來，“妾都沒出過宮門，陛下又逗我！”
“哈哈哈哈……我是看你在宮中悶了，想出去玩兒。”
“妾，婦道人家，哪裏會有這些想法，不過是聽孩兒們說得多了記下兩句，也不知真假。”
酷吏立功心切，從陳青嵐這裏問道消息，直接上門抓人了，結果只抓到了幾個遊俠，還有些菜刀農具。
蕭睿鑑氣得把摺子扔在了地上，“鬧出這麼大動靜，就爲了幾個江湖蟊賊？”
眼看着案子成了夾生飯，動作都叫人曉得了，但是證據沒抓住，反倒是打草驚蛇讓各家都有了戒備，這會兒都在連夜銷燬物證，不少人連夜逃走。
聲勢浩大的清查最後變成商戶們認罰出些銀錢了事，各部官員都嚇得不敢出聲，陳青嵐也是頭疼，刑部天天來打聽，他說了幾句實話就被捅出去，這會兒事情怎麼收場。
皇帝的臉色已經發青，這事沒個交代，後頭趙妃再哭幾次，帝王反過來收拾他們都是輕的。
最後刑部尚書站出來，推了個新人接手。陸行唐，科舉入仕，善醫理喜法家，辦案心細如髮，此案不少實證就是他敲出來的，但是出身卑微，朝中無人，幾回請功都沒輪上。
皇帝聽罷擡了擡眼皮，朝臣們跪了一片都不敢言語，最後蕭睿鑑只能長嘆一聲，擡了下手宣人進來。
“時聞不過是江湖草芥，絕無能力召集上千門徒，他所受資助主要來自三家商號，而這三家商號都咬死是不知名客人付錢請他們將物資送過去。”陸行唐拜過聖上，不卑不亢不慌不忙開始解釋，“雖然他們都在狡辯，但是臣想，雁過留痕，只要詳加審訊，定然會有所收穫。”
蕭睿鑑瞧着面色蒼白的年輕人，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那朕將這案子交給你，能有幾分把握查清楚？”
“臣願意盡心竭力，爲陛下分憂。”
“你好狡猾啊，朕問得是你有幾分把握。”
“臣不敢誇下海口，但是絕不會辜負陛下信賴。”陸行唐到底是謹慎，不敢多言，但是帝王心情好了不少，面露笑容，底下的臣子也紛紛鬆了口氣。
後來，陛下單獨召見了陸行唐，年輕的刑官生的高瘦，面色隱隱透着青白，一副血氣不足的模樣，帝王關懷道，“你的臉色可是不太好。”
“臣謝陛下關懷，只是這幾日刑部忙碌，沒有睡好，不礙事。”陸行唐說話很慢，但是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楚，慢慢跟在帝王身後，細細講述了案件細節。
原來涉案的幾家商戶都是大戶，捨得出錢，那些酷吏拿了錢並未糾纏那些小事，本來時聞就是江湖草莽，比不得富商有錢，酷吏根本沒放在心上，是以帝王忽然過問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朕將這個案子交給你，記着，不管查到了誰，都要如實稟告。”
“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