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音站在懿德宮院內,仰望着高高的門楣,臉上掛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娘娘……怎麼過來了?”蕭定權有些緊張,立後的詔書已經下了,雖有傳聞李希音不願移宮,但現在她已是後宮之主,若是李希音決意要搬到懿德宮來……
“隨便走走。”李希音看着蕭定權,十分平靜。
論年紀,李希音比蕭定權還小,但是李希音身上卻有着不符合年級的滄桑,讓蕭定權也覺得這個女人站在帝王身邊無比合適。
“我跑了懿德宮幾百趟,卻只進去過幾回。”李希音淡淡拋出來一句話,叫蕭定權想起來那些年來請安見過的情形,母親一直不喜歡這位受寵到敗壞規矩的賢妃,但是李希音卻仍舊恪守宮禮常來請安,如今說出這句話,心中必是有怨。
“娘娘是因爲母親的緣故……”
“我在這裏見過你許多回,太子殿下想必也很清楚往日的事情,但是我並不記恨你的母親。”李希音看向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太子,語氣仍然平淡,“我之所以日日來此請安,無非因爲她是皇后。”
蕭定權低着頭,他不相信李希音來此真的是個意外,李希音真的毫無心機,隨便走走就來敏感的懿德宮來見他這個太子,陛下根本不會以她爲後。
“你母親是陛下的妻,我敬重陛下所以敬重你的母親,”李希音看了他一眼,又道,“陛下立我爲後,無非是希望後宮能平靜。”
蕭定權看着她,只覺得李希音來此,是有話同他說,於是捏了捏衣袖,拱手道,“母后。”
李希音聽罷一笑,忽然問道,“知道你父親爲何令齊王之藩麼?”
“按例當如此。”蕭定權皺起了眉,他着實不喜歡蕭定棠,但是他也沒想到父親會在長子婚後半月立刻叫人之藩,甚至安排控鶴護送,簡直就像是……驅逐。
“如果他娶得不是李和綽,陛下斷然捨不得長子離京。”
蕭睿鑑喜歡蕭定棠,喜歡到朝堂上下皆知,他的大哥從小就享盡了父親的寵愛,後面幾個兒子,包括陳曼歌生的蕭定榕,在世時也沒有那般寵愛。
“陛下自登基始便立三皇子爲儲君,以當世大儒爲師。你父親從來也只青睞過太子一人,如果蕭定棠留下,李柏舟一定會生出其他想法。縱使蕭定棠自己沒有想過,他的母親、岳丈乃至妻子,一定會推着他往前走,陛下就不是不願意看到這些,才叫齊王之藩。”
“你父親不想給齊王妄想,也不想天下再生是非。”
蕭睿鑑年輕時,親手處理了自己的長兄,自然清楚,以李家和趙家的權勢,仗着蕭睿鑑的寵愛必然會生出風風雨雨,這些都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但是蕭定棠堅持要娶李和綽,作爲父親的蕭睿鑑就只能給他安排好退路,將自己最寵愛的長子送走,送的遠遠地。
“只不過,你似乎並不明白陛下的用意。”
“臣,聽不懂母后的話。”
“這天底下的是是非非,陛下並不是什麼都要管,也不是什麼都一定要知道,但是太子殿下千萬不要讓陛下覺得,太子殿下想要瞞着他。”
李希音聽了嘆口氣,隨即又笑了起來。
“太子殿下以爲,你是憑何坐穩儲君位的?”李希音看着他,慢慢道,“因爲你是陛下的孩子,是皇帝的嫡子,是陛下在多年前立下,至今不曾改變的儲君。”
蕭定權終於正視了李希音,一瞬間只覺得這個年輕的女人鋒利的不像話,就像父親手裏的刀,“你的父親是皇帝,你纔是太子。”
“你的權力,你的位置,都來自於你的父親。”
“爲什麼,殿下還想着隱瞞,甚至忤逆呢?”
“宮外的事情,娘娘想必是不清楚。”
“你一定要陛下傷心麼?”李希音的聲音仍然是淡淡的,卻叫蕭定權手一抖,那個人,會傷心?
“殿下還不懂麼?我這個皇后,不過是用來看着後宮,管束嬪妃,也管束太子女眷的。”
“你什麼意思?”
“你叫我一聲母后,我也給你一句忠告,太子殿下切莫忘了,你最大的依靠,從來就是你的父親。”
年輕的太子低着頭,似乎在想着什麼,年輕的皇后也不再說話,一轉身就離開了懿德宮,旁邊的茶花低聲說道,“娘娘,太子殿下根本就不領情,你何苦來這一趟?”
“我不來看看,怎麼知道他的心思?”李希音一笑,也不再說什麼,當真就繼續逛花園去了。
太子執意以陸文昔爲妃,又納張氏女爲妾,上皆允之。
適逢長州動亂,顧思林請戰,上亦允之。
長州太守李明安與顧思林交惡,糧被等軍需均有意剋扣,蕭睿鑑遣控鶴衛攜密旨奔赴長州。
顧思林聽聞京中有故人求見,本是懶得理會,然而軍副且遞上來一塊小小的木牌,歲月侵蝕,原本紅潤的木牌已經有些發黑,上頭依稀可見“慕之”二字。
“讓他進來。”顧思林收起着木牌,心中卻不知道,現在的蕭睿鑑,又想做什麼。
“陛下說,此乃非常時期,武德侯可便宜行事,提調長州一切軍政要務。”朗月青前來,帶的不光有那一塊小小的木牌,還有一道聖旨。
“既然有聖旨,爲什麼不直接拿出來?”
“陛下說,要等見到武德侯才能將聖旨拿出來。”
顧思林捏着小木牌的手微微顫抖。
如果他當時心狠些,不在顧念舊情直接將蕭睿鑑的特使趕走,也自然就不會有這道旨意。
蕭睿鑑在護他,也在試他。
於是身着鐵甲的將軍對着前來傳旨的控鶴衛說到,“便宜行事,提調一切軍務,那你是不是也得聽我號令?”
朗月青聽罷不語,蕭睿鑑只讓他來傳旨,並沒有下明確的指令,但是皇帝既然將整個長州一切事務都交給顧思林,那麼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在長州的控鶴衛。
“是不是?”高高在上的將軍又問了一句。
“將軍有何吩咐?”朗月青站在渾身肅殺之氣的將軍面前,仍然冷靜,卻早已默認了被驅使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