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半生癲狂半生閒 >第四十六章 江山那麼壯麗!
    只見戴天拉着從嘉,在利箭叢中穿梭跳躍翻滾,如同游龍。

    利箭擦着戴天和從嘉的髮梢而過,刺穿了衣袖,劃破了長衫。但偏偏,這二人的身上,竟無一絲傷痕。

    但手持長弓之人,並沒有給戴天二人喘息的機會。

    很快,搭弓弦上,第二輪箭網,轉瞬又至。

    戴天不再躲閃利箭,而是揮舞長劍,將飛馳而來的利箭挑落。

    戴天手中的長劍,喚作藍伽,是秦松當年親手所鑄。藍伽以梅里雪山萬年寒鐵爲材,堅韌無比,世間普通兵器,難爲敵手。

    此時藍伽劍光閃閃,所到之處,削鐵斷金,勢如破竹。

    戴天周圍,到處是斷箭殘兵。

    但戴天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

    他小看了這震天弓。

    震天弓射出的利箭,如同海浪,一波又一波,連綿不絕。而震天箭,越來越密集,力道越來越大。

    戴天逐漸有點自顧不暇。

    他手持藍伽之手,因爲斬落震天箭的反擊力,而生疼麻木。

    更嚴重的是,戴天的體力,逐漸被無窮無盡的震天箭,消磨殆盡。

    他死死地咬住牙,依舊遊走在從嘉周圍,將洶涌的劍雨,擋在從嘉的半米開外。

    但戴天的動作,越來越緩慢僵硬。

    一支震天箭擊穿了戴天的抵擋,正中戴天小腿。

    戴天喫痛,動作一緩。

    死侍發現得手,將連在箭上的鐵索狠狠一拉,戴天立即一個踉蹌倒地。

    從嘉看到戴天受傷,心中大急,伸手去扶。

    戴天卻一個翻身跳起來。他一揮手,便斬斷鐵鏈。戴天浴血勉強站立,手中藍伽閃動,箭雨的沖刷依然近身不得。

    此時的大雨,突然詭異地一收,只剩下強弩之末的淅瀝小雨。彷彿傾瀉的天上河流,已經流淌枯竭。又彷彿是暴雨攝於箭雨的威勢,再不敢與其爭鋒。

    震耳發饋的雨聲,瞬時安靜下來。四周的強弓利箭之音,顯得越發攝人心魄。

    在這攝人心魄的追魂之音中,突然傳來從嘉低沉的聲音:“戴公子,你我萍水相逢,你卻能捨身相救。從嘉心中感念。你不必與我赴死。從嘉的宿命如此,我自當坦然面對。”

    說罷,從嘉突然搶出一步,橫身到戴天前方,竟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洶涌而來的震天箭。

    戴天大驚,想要一把推開從嘉。

    怎奈何,裝睡之人喚不醒,求死之人救不活。

    利刃一下子失去了屏障,眼看就要扎進從嘉的咽喉。

    從嘉雖有報國壯志,但又有一腔悲情,如同刻入骨血,不得擺脫。

    家國的責任,如同一座大山,壓得他日日憂思,夜夜難眠。

    他想要振作圖強,卻又難以抑制,自己內心強烈的想要逃避的衝動。

    相守於寧靜山水之間,是他所愛,偏偏求之不得。

    征戰於亂世紛擾之中,是他所恨,卻又不得解脫。

    這種矛盾,時時刻刻折磨着他,吞噬着他。

    於是他強迫自己,投身到這萬丈紅塵。但他的血液裏,卻盡是酸楚和痛苦。

    前路艱險,從嘉早已心中澄明。他幾乎時刻準備着,從容赴死。

    因此看到利箭襲來,從嘉不驚反喜。

    引頸就戮,大概才能終結宿命吧?

    從嘉甚至微微一笑。

    他閉上眼睛,腦中浮現出的,竟是孤舟,橫笛,鰣魚,和阿憲。

    “阿憲,來生我們再一起,一續這與鰣魚的緣分。”從嘉心中暗暗唸到。

    但奇的是,從嘉等待的引頸就戮,卻遲遲未到。

    他反而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那是一種,橫空的霹靂聲,金屬折斷之聲,還有,戰馬的嘶鳴之聲。

    從嘉心中奇怪,大雨已停,何來霹靂之聲?

    他睜眼一看,卻看到個熟悉的身影。

    這個熟悉的身影,正騎在一匹暗紅色的高頭大馬之上。

    這匹暗紅色的高頭大馬,喚作漠盧,彪悍矯健,是從嘉的心愛之物。

    此時,漠盧正高聲嘶鳴,踏開死侍的盾甲,向着從嘉狂奔而來。

    而漠盧背上的那個熟悉的身影,瘦瘦小小,一身水綠色衣裙,赫然正是敏兒!

    敏兒手持一把長長馬鞭,凌空一揮,便將空中的震天箭打落,發出霍霍霹靂之聲。

    騎在漠盧之上的敏兒,全然沒有了剛纔的柔弱端莊。她的宮裝雲鬢,此時已經散亂。烏黑的長髮如瀑,飄揚在她絕美的臉龐上。敏兒雖瘦小,卻目光堅毅,威風凜凜。

    北漢死侍,人多兵強。但這一人一馬,竟如入無人之境。

    漠盧忠勇,它見主人遇險,便奮不顧身踏入死侍箭陣。

    敏兒堅定,去而復返,在從嘉引頸就戮之時,捨身揮鞭擊落利箭。

    瞬時,敏兒縱馬飛馳到從嘉身邊,一聲大喝:“從嘉哥哥,快上馬!”

    從嘉仰頭望着這平日裏嬌滴滴,苦心孤詣矯揉做作模仿姐姐的敏兒,有些發懵。

    敏兒見從嘉發懵,有些着急,高聲道:“從嘉哥哥,你胸有大志,更應惜命如金。今日敏兒即使舍了性命,也定要護你周全!”

    從嘉身軀一震,彷彿清醒過來。他望着敏兒,眼睛有些溼潤,不由自主地向她伸出一隻手去。

    戴天將從嘉向上一推,大喝道:“你們快走,我拖住他們。”

    從嘉立即翻身上馬,雙手持繮。

    而敏兒坐在從嘉身後,雙手牢牢環住從嘉的腰身。她雙腿一用力,漠盧一聲嘶鳴,便向前狂奔而去。

    沒有了從嘉這個拖油瓶,戴天立即一身輕鬆。他忍住腿傷,騰空而起,向着手執弓箭的死侍橫掃而去。

    轉眼功夫,本來就所剩不多的死侍,便被放開了手腳的戴天,橫掃了個七零八落。

    而漠盧則帶着從嘉和敏兒,一路向西而去。

    這彭澤的天氣,真真如同女人心,瞬息萬變。

    剛經歷了轟轟烈烈的雷雨驚濤,這彭澤上空,竟又施施然地晴開了。

    烏雲如同打了敗仗的殘兵敗將,逐漸退去。天邊的數抹殘雲,也識時務地變了顏色。剛纔還厚重濃黑的雲層,如同被大雨洗刷乾淨,變成了輕薄的白色,之後竟還映上點夕陽的緋紅,色彩斑斕起來。彷彿一場盛怒,終於平息,心情又莫名地歡脫。

    夕陽,終於守得雲開。萬丈霞光,從殘雲中灑下來,把彭澤,鍍上一層醉人的酒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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