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嚷嚷着要出去散散心。
於是,我和秦松,便陪着她,去他郎城裏,喫餌塊。
結果,我們前腳纔到他郎城,後腳就有師弟找到我們。
師弟告訴我們,聶輕寒師叔,要離開九劍門!
這個離開,不是簡簡單單的遠遊。
而是,要與九劍門決裂!
什麼?決裂!
聶師叔是九劍門的中流砥柱,她如何能離開?
聶師叔與我們朝夕相處二十餘年,我們怎捨得讓她離開?
雖然聶師叔與凌若淵,如同貓與老鼠。
但我深知,凌若淵的心中,是極其敬重這位師叔的。
聶師叔,就是凌若淵的偶像。
因此,我們一聽這個消息,都大爲震驚。
不但震驚,簡直是肝膽欲裂!
凌若淵,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連餌塊都沒有喫完。
我和秦松,顛顛地跟上前去。
但凌若淵,跑得實在太快了。
我們竟追不上她。
凌若淵,輕功是極好的。
平時,她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但那日,不知爲何,她竟跌了好多跤。
她幾乎連滾帶爬地,衣衫都破損了,才返回九劍門。
看得出,凌若淵很惶恐。
剛到九劍門山門,門童師弟,就說聶輕寒師叔,與幾個凶神惡煞的人說完話,已經走了。
凶神惡煞的人?
我們的心中,沒來由地,出現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等待我們的,是聶師叔的訣別。
聶師叔,竟然到死,都不肯說出,兇手的名字。
但是,從設局,抹黑,到九劍門山門的爭執,兇手是誰,我們瞭然於心。
兇手詭譎,抹滅了一切證據。
但證據,對於凌若淵來講,可能已經不重要了。
尤其是,當凌若淵知道了聶師叔的祕密。
我實在不明白,爲什麼二十年來,聶師叔要保守這個祕密。
這個祕密,讓凌若淵一直自憐自艾,傷春悲秋。
原來凌若淵既有父親,也有母親。
她的母親,雖兇巴巴,惡狠狠,卻是無微不至地在爲凌若淵籌謀盤算。
可惜的是,每當凌若淵知道了父親或者母親的下落,就是訣別之時。
我對凌若淵的痛楚,感同身受。
但我無力減輕,無力改變。
這種無力感,在我看到凌若淵對着聶師叔磕了三個響頭之後,尤爲明顯。
我深深地明白,我已經無法阻止凌若淵了。
凌若淵,已經陷入了仇恨的風暴之中。
這個風暴,既可以摧毀她的仇人,也會摧毀她自己。
看到凌若淵離我們而去,我是那麼惶恐。
我和秦松,心急火燎地,將聶師叔帶回九劍門。
正好看到,凌若淵和師父曾瀾,在大吵。
說是大吵,不如說,是凌若淵在尖叫。
凌若淵歇斯底里,語無倫次,雙眼哪裏還有半分靈氣?
她流着淚,頭髮散亂,雙手揮舞,一遍又一遍地質問師父曾瀾:“爲什麼,爲什麼讓我娘,離開九劍門?”
但是當我和秦松,帶着聶師叔走進大殿,師父曾瀾,突然,崩潰了。
師父是個敦厚溫和的人,平時喜怒不形於色。
但那天,師父的失態,是我從未見過的。
師父踉踉蹌蹌,走到聶師叔身邊,泣不成聲:“輕寒,輕寒,你,你何必呢……”
之後,師父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撕碎了,扔到空中。
從支離破碎的紙片,勉強看出幾個字:生死相棄,江湖相忘。
原來是師父和師叔的決裂書。
可是,真心付出的情義怎麼能相忘呢?
即使生死兩隔,又如何相棄呢?
師父,拉着聶師叔的手,痛哭了良久。
而凌若淵,發着呆,冷漠地看着這一切。
這讓我感到害怕。
果然,凌若淵突然沒有徵兆地,提着劍,就要走出大殿。
師父站起身來,喝住了她:“凌若淵!你要去哪裏?”
凌若淵的眼睛,望着某個虛空,有氣無力地道:“師父,我知道,你將我娘,趕出九劍門,是害怕我娘和真言宗,連累九劍門。”
她回過頭來,望着師父曾瀾,面無表情:“我也會連累九劍門,你就把我一併趕走吧。”
師父聽了凌若淵的話,彷彿很驚異,久久說不出話來。
倒是秦松,有些生氣:“若淵,你怎麼能這麼說?一直以來,你們就是我們的家人。我娘怎麼會怕連累呢?”
凌若淵冷哼一聲:“那我娘,爲何會離開九劍門?”
師父還是低着頭,不說話。
我伸出手,拉住凌若淵,勸慰道:“若淵,師父一定是,有什麼苦衷。”
凌若淵卻一把甩開我的手,徑直向殿外走去。
師父突然晃身將凌若淵攔住。
“你去哪裏?”師父還是如是問。
“去報仇。”凌若淵的回答,堅硬而冰冷。
“你覺得你的武功,比你娘高?”師父問道。
“不知道。”凌若淵回答。
“你娘打不過的人,你覺得你能打得過?”師父繼續問。
“不一定。”凌若淵繼續答。
“既然沒有把握,你還去送死?”師父顯然有些生氣了。
“送死也要去。”凌若淵不爲所動。
“你果真要去?”師父臉色陰沉。
“要去。”凌若淵斬釘截鐵。
師父點點頭,冷聲道:“凌若淵,不論如何,你如今還是九劍門弟子,我還是你師父。如果你今日要走出這個門,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你可答應?”
凌若淵想都沒想,脫口而出:“答應。”
師父望着凌若淵,朗聲道:“只要你,能在三招之內,打敗我。從此以後,你要報仇,九劍門絕不干涉。若你不能,便從此留在安樂山,永不離開。你可願意?”
凌若淵有點懵,定定地望着師父。
我心中暗喜。
凌若淵的劍法再高明,也不可能在三招內打贏師父呀。
師父果然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