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妮在我揹着安維爾出現在盥洗室門口時剛剛醒來,她的尖叫讓校長們和魔法部衆人意識到了危險,所有人都看見我和安維爾滿身鮮血地出現在一個洞口,我跪坐在地上,抱着血肉模糊的安維爾,瀕臨衰竭。
斯內普撥開慌亂的人羣衝到我們面前,我抓着他的手,語序混亂地試圖向他解釋安維爾的狀況:“安維爾、安維爾被蛇怪攻擊,眼睛上的傷是刀傷。”
“你……”
“救他!”我在終於得救時神經驟然放鬆,現在和瘋子沒有兩樣,我衝着斯內普嘶吼、這是我第一次朝他大吼,卻是爲我的無能和懦弱。
然後我彷彿驟然失去脊樑,蜷縮着身體,腦袋磕在石地板上,頭疼欲裂。
斯內普快速地檢查了一下我,在看到沒有明顯傷口後立刻轉去和龐弗雷夫人一起處理安維爾,我能看見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來。
安吉娜費力從人羣中掙脫出來,死死地抱着滿身鮮血的我,她撥開我被血浸溼的額發,捧着我的臉,不住地說:“多洛塔,冷靜一點……沒事了,我們都在……”
我頭暈目眩地抓着她,感受到骨頭裏熟悉的疼痛在時隔多日後再次發作。
鑽心咒的後遺症在此時見縫插針、耀武揚威地爲我的崩潰搖旗吶喊,我睜着一雙茫然冷漠的眼睛……
此刻生不如死。
這是命運對我的第一場生日饋贈,而我沒有想到,它僅僅個是開始。
安維爾被緊急送往了聖芒戈,我則在一片混亂中被收繳魔杖、暫時關押在霍格沃茨醫務室,並且不得外出——我身上只有一點小擦傷,所有的血都來自瀕臨死亡的安維爾。
鄧布利多和斯內普也去了聖芒戈,斯內普需要配置從未見過的解藥來挽救生命垂危的安維爾。大量的魔法部傲羅看守在醫務室門外,甚至連安吉娜都不能和我有所接觸,如今的我身上疑點重重,幾乎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西妮同樣被魔法部部長帶去了聖芒戈做檢查,安吉娜和伊莎想盡辦法給我送來了一些冷的黃油曲奇以及薑茶,在經過層層檢查後,黃油曲奇已經碎得不成樣子。
我身上全是沒有清理的血,而醫務室內也沒有盥洗處,我只好扛着劇烈的頭痛和全然模糊的視線,用洗手池裏的冷水草草處理了一下自己。
鑽心咒讓我的每一根骨頭都像是要裂開、扎出皮膚,我的神經已經處在恍惚狀態,好像有無數人在我耳朵邊大喊,眼前的景色不是黑的就是混雜的。我試圖在醫務室內找到一點止疼藥或者活地獄湯劑,但顯然,這裏已經被提前收拾過了。
最後我蜷縮在一張狹窄的病牀上,黃油曲奇渣和薑茶就放在離我不遠的牀頭櫃上,來探望的麥格教授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終嘆着氣離開了這裏。
我沒被蛇怪逼瘋,可是我現在要在鑽心咒的後遺症下疼瘋了!我在神經錯亂中感覺這裏不是霍格沃茨的醫務室,而是1976年的審判庭監獄,不可饒恕咒就抵在我眉心,目光所及的每一個人都想要我死。
所有人都想殺我,我的屍骨意味着價值連城的財富,意味着妖精留下的寶藏,所有人都撬開我的嘴巴,敲落我的牙齒,逼着我說出賽斯利亞城堡究竟在哪裏……賽斯利亞城堡究竟在哪裏……說出來,說出來我就解放了,我無需再忍受折磨……死亡不需要勇氣,活着才需要。
夕陽終於落山的時候,我跪着蜷縮成一團,雙手緊緊地按着自己的頭顱,神情猙獰、目呲欲裂。
我現在沒有魔杖了。
誰都可以殺我。
我在劇痛下瘋狂地用腦袋撞着牀板,撞着牆壁,我能感覺到我的額頭破了,流下的血糊住了我的視線,擺在牀頭櫃的曲奇渣和薑茶被我撞翻,撒了一地,滿地都是碎裂的白陶瓷。
我鬼使神差地,摸上一片碎瓷片。
巫師沒那麼脆弱,沒那麼容易死,但是如果造成失血過多的情況,我說不定可以好好睡一覺……
但我在碎瓷片上摸到了人爲的刻痕。我在一瞬間就意識到了那是什麼,有人在泡着薑茶的杯子中給我送來了一句話,杯壁被茶水淹沒時什麼也看不見,但此時薑茶潑灑一地,杯壁上的字跡就可以見得天日。
我顫抖着手,在模糊的視線下拼好了一整個杯子,逐字逐字地閱讀這個不知來處的留言……
“十二點,我在最高的塔樓頂層等你。”
落款是“西弗勒斯”。
我無法判斷我現在是什麼心情,好像我一瞬間從1976年的審判庭被拉回了霍格沃茨。被碎瓷片割裂的手指不停地流着血,我在血中神情猙獰可怖,已然是一個瘋子。
十二點,還有不到半個小時。
我看着重兵把守的、被關上的醫務室大門,再次用洗手池裏的冷水衝乾淨了我滿臉的血跡。
霍格沃茨的校醫務室就在二樓,儘管霍格沃茨第一層層高足有七英尺,但我毫不猶豫地推開了窗戶。
這是我今日,做的第二個錯誤決定。
今夜霍格沃茨全然禁止通行,所有的學生們都被趕回了宿舍,教授們、級長們和傲羅們三三倆倆地接力巡邏,我貼着牆壁,藉着夜色躲避人們的視線,輕而迅速溜進了塔樓。事實上我後來再也沒有做到過,在這樣的劇痛之下、仍能有如此集中的精神和力氣。
霍格沃茨最高的一座塔是天文塔,平時是學生們上天文課的地方,現在這裏連鬼影都沒有。我繞着旋轉得厲害的樓梯,麻木地邁動雙腿,手上的血跡大概有相當一部分抹在了樓梯扶手上。
在我剛打開天文教授大門的時候,我就看到了那個站在落地窗前的熟悉身影,斯內普背對着我、背對着房門,不知道正透過落地窗看着什麼。
我在一霎之間突然感受到一陣強烈的心慌,茫然地朝後退了一步。
好像我的直覺在告訴我危險,但我不能理解爲何危險,我腦子裏的信息無法解析出一個正確的答案,現在它們就像一鍋糨糊。
他聽見了我後退發出的聲音,轉向我,對我露出一個笑——他笑着、但有點遲疑說:“多洛塔……到……到我這裏來。”
我虛虛地攥了攥手指,表情空白地走向他,我聽見我有點恍惚的聲音:“你回來了?安維爾脫離危險了嗎?他怎麼樣?魔法部會怎麼處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