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壁紙是一種平和的熟褐色，釘滿了軟布和襯墊，從天花板垂下的蠟燭燈上懸掛着一個薰着魔藥的小爐子，那種味道熟悉且好聞，稍微讓我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些。
我來過這裏，我想。
我身上的拘束衣沒有被取下，但是稍微鬆開了一些，縫隙間墊入了大量的棉花，讓我比之前感覺舒服，活動範圍也比之前大一些。
於是我嘟嘟囔囔地看着這個有點眼熟的天花板，動作遲鈍地把頭轉向左邊的書架上——一個很模糊的印象，我覺得那裏應該有一本《古魔藥論》。
書沒有看到，但我看見了一個人，他皺着眉靠在書桌上睡着了，略長的黑頭髮披散下來，快要被桌上的蠟燭燎着。
我茫然地看着他。
現在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他的頭髮？可他好像睡得很沉……
在我茫然地注視他的時候，他睜開了眼睛，神情困頓疲憊。
我小聲地說：“你的頭髮。”
他動作有點緩慢地看了看桌上的蠟燭，支起上半身，捏了捏眉心問我：“你感覺怎麼樣？有什麼想要的嗎？”
我眨了眨眼睛：“這裏是哪裏？”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用一種很艱難的語氣說：“蜘蛛尾巷。”
他走到我的牀邊，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髮：“你每天都要問這個問題。”
我太茫然了，內心涌起的不安快要淹死我，我說：“可是……我不想在這裏。”
“這裏有什麼你不想看見的嗎？”
我說：“我不應該在這裏。”
他聲音模糊地苦笑了一聲，用一種珍而重之的語氣對我說：“你以後能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保證。”
我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句話之後漠然地安靜了一會，然後看着他，毫無預兆地發笑鼻酸。
我覺得我應該若有所思，應該想到什麼，可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只好繼續我漠然的微笑、然後漠然地流下眼淚，我對他說：“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你應該等我長大了再來。”
“我已經沒什麼，非去不可的地方了。”
從那天以後，我的情緒也開始出現問題，我在安靜的時候也是失控的，我變得無比容易憤怒或者流淚，好像我之前那小半生缺失的眼淚，要在這個春天的末端消耗殆盡。
春天的末端，我想我喜歡這個詞，它好像在告訴我，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我曾擁有過一顆跳動的心。
很少有人來看我，事實上我已經認不出什麼人，在混亂與日夜顛倒中我關於以前那些人的記憶反而愈發清晰，好像我用了幾百倍速，按着我原本長大的軌跡，在這個春末日快速再走過一遍。
懷中空空蕩蕩，過路人影虛浮。
用魔藥、用咒語、用瘦弱的月亮、用冰含化的回憶、用火慰帖的傷疤、用多年前骨頭燒出的灰、用七年間尖叫的塵埃、用死去的烈酒、用沒有回頭的春，再造就出一個我。
或春日盡頭，硬生生拔節出一個活過來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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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存不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