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HP 卑鄙的我 >第 81 章 第 81 章
    海從不平靜

    它撞擊海岸

    無休無止像顆年輕的心

    ——卡爾·桑德堡|年輕的海

    我側耳去聽海的聲音——這是一片懸崖,懸崖之下海浪澎湃地拍着礁石,在呼嘯聲中粉身碎骨、分崩離析。

    就像擡頭可見的,我的命運。

    身後是一片臭名昭著的墓地,四下寂靜裏陰風吹拂,泥土散發出一股腥而苦的味道。

    我在此刻對自己難以置信——這裏,就是這個骯髒的地方、僅僅是這裏。

    是我爲自己選擇的埋骨之地。

    三個小時前。

    “多洛塔,我們談談。”斯內普看着我,他此刻的神情溫潤而包容,像是磨平了全身的刺再趕來見我。

    “我可以接受你所有不能在白日下曝光的手段或部署,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愛上的不是一個無辜脆弱、富有道德感的正義之士,而是一個瘋狂又強大的賽斯利亞。

    “我是你的同黨。多洛塔,我曾經走過和你一樣搖搖欲墜的鋼絲、我是和你一起犯罪的同黨、我們都是混亂、愚昧、不高尚的人、我們的愛來自泥潭、來自沼澤、來自陰謀詭計。

    “我卑鄙,我愛你。

    你卑鄙,我也愛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幾乎聽信了這份坦言,要將一切和盤托出。我的心臟劇烈跳動,像我四肢百骸中的沉甸甸的鐵水終於被剔除,貼緊我骨頭的不是盔甲,而是溫軟的皮肉。

    我聽見我自己的心聲在勸導我,它說我已經在仇恨裏面目猙獰地過了這麼多年,我滿身傷痕卻失去的愈來愈多,而此刻面前是一個機會、一個轉瞬即逝的機會——我放棄仇恨,假裝死亡、痛楚和詛咒都不存在,和他一起安頓在這個充滿清苦藥味的小房子裏,我會害死他,但在此之前我可以苟且地偷出一段日子……一段我不是困獸,而是個人的日子。

    他說他愛我,可天底下什麼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愛也一樣,他理應知道。

    又或許我可以把詛咒告訴他,把選擇權交給他,從此後煎熬的不再是我,而是他——究竟是要放棄生命,以慘烈的死亡來證明自己的愛;還是放棄我,畢竟他的生命理應更長更有價值,是我非要闖入,非要將他攔腰截斷。

    我不想再做個仇恨的困獸了,我想做個人。我太想,太想過平和的一生。

    我有太多太多話,此刻如鯁在喉。我已經規劃好自己的死亡,已經規劃好如何用自己的死亡去報復我仇恨的所有人,我向來瘋狂且堅定。

    可是此時此刻,一個看起來無比平凡的初夏夜晚,我的堅定搖搖欲墜。

    因爲一個人而搖搖欲墜。

    劇烈的疼痛在我顱骨中炸開,好像有一千根針從我眼睛中扎入,迫使我留下無法遏制的眼淚。

    所以我撲過去抱着他,好像要把他扣進我的血肉中,嚎啕到聲嘶力竭,好像這些年經歷的痛楚此刻齊齊重返,我痛得無以復加,再也不能忍受。

    我太想,太想過平和的一生。

    可是我,已經沒有什麼一生可言。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計劃,這個計劃已經綿延了兩代瘋子,索菲·萊恩斯的生命爲此永遠停在了四十歲出頭的時候。

    我不是爲了復仇而生的,可我十一歲後接受的所有教育、所有經歷,都在告訴我“我是爲復仇而活着”。

    我可以接受我在二十出頭時死在某場酣暢淋漓的戰鬥裏,死在自己的自負與武斷之下,可不應該是現在——我現在太年輕太年輕了,年輕到像個殘廢,我沒能按照計劃步步爲營、斬草除根,已是我人生中不可饒恕的事。.七

    我要向前走……我要拋棄一切,向前走。

    我離開了蜘蛛尾巷——這只是一個委婉說法,直白些說,我離開了斯內普。

    坐在懸崖之上,有個混亂又荒謬的想法從我的腦子裏生出來:我不是離開了他,而是放過了他。

    他以後,應當會有很長的、沒有遺憾的一生。

    這是一件好事。

    天亮的時候我撣去肩膀上的露水,走到那片陰森的墓地中,在一塊殘破的墓碑前駐足。

    “湯姆·馬沃羅·裏德爾”

    我衝着墓碑比了一箇中指,露出我神經緊繃的笑容。

    來吧,湯姆·馬沃羅·裏德爾。

    到我們同臺拼殺了。

    盧平在某個黃昏傳信給我,說安維爾決定退出三強爭霸賽,和西妮在比賽結束後前往布斯巴頓,那裏的噴泉水有可能對他的眼傷有作用。伊莎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霍格莫德,據說沙克爾教授勒令她回到沙克爾家族,但是被她拒絕了。克萊在打一場魁地奇小比賽時被墨西哥隊的教練發現,教練熱情地邀請他加入墨西哥隊,但他還在猶豫。

    最後他說,安吉娜和維卡拉似乎分手了,安吉娜對維卡拉的態度變成了一種顯而易見的仇恨,而維卡拉再也沒有去過霍格莫德、也再也沒有接觸過其它人。

    我們這些人的青春時代好像魔藥煙霧中虛幻的美夢,在火熄滅之後就迅速頹敗,最後徹底消失。

    就像年少的那些玫瑰,是爲了被斬首而生長的頭顱。

    我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純粹地遇見、純粹地彼此熱愛,我們只能朝前走,一直走到自己的棺材裏,沒有回頭。

    墓地之後過了不到一週,卡卡洛夫越獄成功。

    我並不意外他的越獄,只是兩方魔法部在出事後都成了沒嘴巴的廢物,誰也說不清卡卡洛夫在一個狂風暴雨的深夜逃去了哪裏。

    兩方魔法部都下了逮捕令將我召回聖芒戈,於是我不得不躺了回去,與此同時安吉娜和斯內普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防護,明面上看我確實是他的第一目標,原本我並不在意,但一件小事讓我緊繃到了極點——我藏在卡卡洛夫身邊的小釘子說,卡卡洛夫一直貼身帶着的一個白色小箱子,與卡卡洛夫同時不見了。

    所有人都對這個情報摸不着頭腦,只有我在一片安靜中毛骨悚然。

    我知道那個箱子裏裝的是什麼。

    那是我十一歲時,被他親手拆下的107根骨頭。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天氣並不好,是個雨將落未落的深夜,福克斯抖着露水從我的窗臺上飛遠。

    我思索片刻,用藏着的揮發版活地獄湯劑放倒看守我的人,然後撐起一把黑傘,出現在了霍格沃茨校長辦公室。

    安吉娜對我的出現接受良好,我總覺得她在那天看到我和斯內普翻在一張牀上後就認識到了“我已經醒來”這一點,爲此我確實悄悄問過她——她還沒有消氣,冷笑一聲對我說,她確實不信任我的人品,但是對斯內普的人品還是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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