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昏暗的室內到處都閃爍着斑駁的紅藍警示燈，刺耳的警報聲響個不停。
而一向井然有序的工作人員們這個時候也雜亂無章的四處流竄着，玻璃牆面在光線的折射下投出無數巨大怪異的陰影斷層。
裴雨從隔離服室走出來，她身上穿着厚厚的銀白色防護服，迅速隨着人羣穿過通道，來到外面的鋼鐵迴廊。
和裴雨一起在迴廊上穿行的是一個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合法蘿莉”，她穿着奇特的黑色機甲短裙，脣紅齒白，五官精緻的像是瓷娃娃，而這些精緻的有些虛假的五官拼接在一起，組成了一副冷冰冰的幼女表情。
整條鋼鐵迴廊裏，只有她沒有穿防護服。
而她前進的方式是懸浮在距離地面三十釐米的位置，這或許是某種扭曲的精神力量作用……讓明明個頭十分幼小的她看起來比裴雨還高了一頭。
“合法蘿莉”看了一眼旁邊的裴雨，目光向隨着她走動而上下顛簸的果凍狀部位看了看，冷冷的“哼～”了一聲，問道：“喂……發生什麼了？”
“先遣部隊回來了。”裴雨看着這隻合法蘿莉，不由的愣了愣。
旋即看向通道另一側的辦公室。
內環想幹什麼……怎麼讓這個怪物出來了？
“什麼先遣部隊……啊……哼！”“合法蘿莉”餘光不小心再次掃過那個圓潤的部位，厭惡的把頭偏向另一邊。
“是一個調查小組，一個星期前外牆污染源探測器檢測到，距離外環豬籠區朝南三公里外，倚靠平安之牆外牆的無人區內，發現了污染源，污染等級至少在F往上。”
“此前分公司派出的調查小組專門前往無人區進行了調查，現在應該是回來了。”
在兩人說話期間，鋼鐵迴廊盡頭的壁壘慢慢落下，隨後宛如怪獸般的引擎轟鳴聲劃破壓抑的空間，一臺巨大的武裝越野車被搖搖晃晃的開了回來。
……
“轟——”
越野怪獸熄火前發出最後一聲咆哮，從車上下來五個穿黑色防護服的工作人員。
壁壘縫隙間，白月高懸，散發着詭異的光線。
也就是在這五個工作人員落地的同時，裴雨耳邊聽到“合法蘿莉”輕聲說：“他們有問題。”
這五個工作人員被遮蓋在厚重的防護服下面，看不清他們的狀態。
他們就站在那裏。
接受穿白色工作服的人員用白色噴霧對他們消毒。
他們老老實實的交出熱武器。
認真的進行每一項從污染區歸來需要遵守的流程。
他們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完美員工。
他們一動不動，就像是一排沉默的木偶。
某一刻，他們突然急促的揮動起雙手，那些藏在防護服裏面的手臂猶如沒有骨骼的柳條，在斑斕的月光下扭曲，而後匯聚成被拉扯的巨大的陰影，落在鋼鐵迴廊上，也落在人羣頭頂，彷彿一堆畸形而瘋狂的怪物。
……
裴雨眼睛裏映着這月光下怪異的一幕，即使隔着防護服，這五位先遣隊員瘋狂而扭曲的精神依然在肆無忌憚的蔓延。
與此同時，鋼鐵迴廊上的工作人員們扛起了龐大的榴彈炮，對準了先遣小組。
被RPG瞄準，先遣小組的成員們並沒有停止他們詭異的動作，他們甚至向前邁出一步，旋即就好像一堆沒有着力點的衣服，向前砸在了地面上。
彷彿在月光下用盡全力飛舞的蝴蝶，終於精疲力盡摔在地上。
片刻後，上去確認的工作人員低聲說道：“他們死了。”
……
分公司的工作人員上去脫下屍體身上的頭盔。
緊接着，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那五具屍體上沒有頭和脖子，只有一個鮮血淋漓的大洞，或者說屍體的頭顱，脖子連帶着頸椎大骨和其中的所有內臟，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他們……早都死了。
而與此同時，人們腦海裏不禁產生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疑問。
這些人都死了，那剛剛是誰開的車呢？
隨着工作人員拔下他們的防護頭盔，就好像拔起了一瓶搖晃了許久的汽水塞子，發出“啵兒”的幾聲輕響。
紅色的汽水噴涌而出，帶着濃烈的腥味，在龐大的迴廊上下起了一片紅雨。
……
“是……是求救信號……求救信號！”
裴雨望着滿地紅色積雨，這些紅色的液體流滿整片走廊，映出屍體倒下前揮舞的手勢，形成了五個黑色符號，裴雨猛的捂住了嘴，“他們……他們一直在試圖向我們……求救啊！！”
五位先遣組員的屍體靜靜的躺在血液中，混合着巨大的白月，散發出妖異的光線。
這些屍體甚至不能叫做屍體了。
裴雨突然想明白，他們剛剛之所以會如此費力的揮舞雙臂擺出姿勢，是因爲，他們的身體除了皮膚和一層皮下脂肪，裏面什麼也沒有，就好像遊樂場裏被人類隨意遺棄的氣球或者小熊的皮套。
而屍體的肚皮上，則刻着一排又一排的小字，而他們的指甲裏則沾滿了血肉碎片。
那是無人區內的情報信息，只不過這些字跡早已和屍體一起腐爛模糊。
他們已經死了，可直到死後，他們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傳遞消息。
他們沒有頭，不能說話，所以他們得把信息記錄下來。
在平安之牆外的荒野上沒有筆，所以他們只能把肚皮當作紙，用指甲摳出一個個小字來。
可他們都已經死了，沒有人能活着回來傳遞消息。
所以，他們只能拖着早已死去的身體，搖搖晃晃的開着車回來，將情報信息交到外環。
只有在回到分公司的一瞬間，他們才能安然的死去……不，他們或許還試着求救了。
裴雨不知道死人還有沒有痛感，但看着他們血肉模糊的指甲和腐爛的肚子，所有人都安靜了。
這些工作人員們沒有人害怕。
他們就這樣站着。
用充滿敬意的眼神望着屍體。
他們是最認真，最優秀，最完美的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