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已經紅了，可所有本來應該流出來的眼淚，全部被一種驚人的憤怒和惡意燒乾。
……
驚怒，悔恨，各種扭曲的情緒彷彿化成了不可名狀的怪物，鑽進了他的腦海。
他腦子裏面似乎有一塊痛苦的麪糰，正在發酵。
擠壓着所有的神經，想要炸掉他的腦袋，想要讓他崩潰。
他看着高空裏的直升機，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坐在直升機裏，優雅的微笑。
就好像折磨着翟楠的情緒，會讓他感到開心。
當人被這種濃郁到化不開的情緒籠罩時，就會想要發泄。
翟楠現在，恨不得將那個男人的臉扯爛。
“你很開心，是嗎？”
翟楠目光空洞，卻好像隔着天空看向了他。
情緒發酵到極端，理智突然崩潰，反而像是散發出了一種極端的死寂。
他反而平靜下來。
“那就讓你再開心一會兒。”
“反正，你也開心不了多久了。”
……
“呵呵……”
精神天使發出了極度純潔，但又充滿了情慾的扭曲笑聲，“快點過來……快點過來喫掉我！”
在她純潔的白色身體身邊，本來是空蕩蕩的荒野。
卻有着大量怪物，從四面八方朝她奔跑過來。
她臉上忽然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卻又在一瞬間變換成興奮的潮紅，時而痛苦，時而又有些羞怯。
整個世界都變得混亂起來，天空中散發出光怪陸離的斑斕。
“救命，救命……”
太歲絕望的癱坐在地上，不顧顏面的大叫。
他看到翟楠正一個人平靜的站在那裏。
他正在對着誰說話，但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翟楠瘋了嗎？”
正當他的眼神變得古怪起來時，就看見翟楠的神態突然詭異起來，惺惺作態，簡直像是精神分裂了一樣，那分明是一個女人才會做出的表情和動作。
一股涼氣順着太歲的心底爬上來。
“怎麼回事？”
“楠仔到底在幹什麼？”
可下一刻，翟楠的表情又變得正常，繼續說話。
就在幾秒鐘的時間裏，他的神態連續變換，面容一片模糊，有扭曲的輻射在他臉上聚集，使他的身形看起來斷斷續續，時而變成泛着紅光的女人，時而又像是正常無比。
……
“和我……完成儀式，我替你……殺光他們……”
密密麻麻的紅繩從翟楠的一隻眼睛，一個鼻孔，一隻耳朵，半張嘴巴……從右邊身體所有的通道中，鋪天蓋地的延伸出來。
它們彷彿變成了一張大網，糾纏住翟楠的一半身體。
當紅繩完成包裹的一剎那，翟楠的半張臉，慢慢變成了一副精緻無比的女人臉。
也同樣是在這個時候。
世界彷彿變成黑白照片一樣的質感。
所有被精神天使吸引的，原本正在向着她急切狂奔的怪物，都停了下來。
它們似乎感受到了另一種更加無法抵抗的吸引，一幀一幀的，僵硬的將肥胖的頭顱慢慢轉過來，呆呆的看着這裏，明明是被吸引，但它們的目光中，竟然帶着一種極端的痛苦和恐懼。
就好像它們其實很不情願，很不敢直視。
但又無可奈何。
它們更加不敢忽視這種動人的美。
翟楠突然覺得自己以前還是低估了紅娘的魅力。
她的特質，便是用紅繩控制姻緣，使得被紅繩連接的任何物體，都會產生出無法控制的瘋狂愛意。
但他還是低估了。
這一次，紅娘根本沒有現身，翟楠能感覺到，她的真身還在意識空間內。
可當這些紅繩交織成她的半張臉後，似乎這些普通的紅繩，因爲組成這張臉的形狀，產生了某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力量。
所有的畸變怪物，都彷彿被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強制，像是要折斷脖子一樣，轉向了那張紅繩組成的臉。
它們臉上出現了狂熱的癡迷，但又剋制不住的畏懼和顫抖。
很早之前，翟楠就知道意識空間不能完全鎮壓紅娘。
她常常可以突然的出現，在夢裏，或是現實中。
翟楠一直都挺害怕她的，也在極力避免這種事情。
好在她也從來沒有什麼過分的行動，一直安安靜靜的待在意識空間裏。
而這一次，是翟楠主動找到了她。
他其實以前一直很害怕紅娘，但這一次，紅繩幾乎覆蓋了他一半的身體，控制着他的行動和表情，組成了紅娘的臉，翟楠僅剩的一隻眼睛，依然像死一樣寂靜。
腦海裏瘋狂的情緒肆虐。
他想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想像個瘋子一樣把這裏所有的人都殺掉。
各種瘋狂的想法在腦海裏涌動，但唯獨沒有害怕。
他通紅着眼眶，慢慢的說着：
“幫我殺掉他們，
幫我把鄰居的孩子奪回來……
……幫我保護我的同事……
可以嗎？”
聲音平靜，卻微微顫抖。
似乎能從那種平靜下，聽到巨大的痛苦和孤獨。
“……”
紅娘的臉沉默了片刻。
沒有再說儀式。
而是慢慢的說道：“你想……怎麼做？”
“可以……可以全部清理……掉……”
翟楠搖了搖頭，
看向了荒野上扭曲的怪物和但丁之城。
紅娘愣了愣，“明白了……”
……
……
密密麻麻的紅繩從天空中掛下來。
整個世界變成了一種扭曲的鮮紅，一種極度扭曲的力量，瞬間降臨了這片荒野。
翟楠擡起頭，臉上露出了一種極端詭異的笑容。
“現在……你還笑的出來嗎？”
漆黑的瞳孔中，似乎有一根根紅繩在扭曲盤繞。
……
直升機內，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本來作爲旁觀者，用上帝視角帶着饒有興趣的目光，通過望遠鏡觀察地面。
他很喜歡欣賞這些官方的能力者，一點點在驚恐中死掉的感覺。
就像他的家人，在內環殺死一樣。
他們就應該永遠被留在荒野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同樣眼光通紅，可笑容卻怎麼也剋制不住。
他控制不了自己。
這樣的場面，總會讓他有一種報復的感覺。
他的家人，也是這樣，被內環溯源計劃引出的超級污染源紅娘所殺死的。
這些人，應該得到同樣的下場。
他瘋狂的笑着。
笑着笑着，某一刻，突然像是被噎住了一樣，笑不出來了。
他看到了一根熟悉的紅繩。
他像是見到鬼一樣。
笑容變成了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