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曾提議,要不要整頓一下軍紀。
黎素當時正蹲在椅子上寫教案,聽聞此言,沒好氣的道:“整頓什麼,休息時間愛怎麼呆着就怎麼呆着,要是仗能打贏,他們躺着上戰場都行。哪那麼多條條框框。”
領頭的不守規矩,就導致下面的人更懶散。斜靠在樹邊望風的,直接倒在地上睡覺的,訓練完還精力旺盛賭博的,真是比村口的水井邊都熱鬧。
展紅昭看了一圈,覺得自己大開眼界,所以等跟黎素一起喫飯的時候便喋喋不休起來。
“黎姐姐,你怎麼不管管他們,我方纔還看見有個將士偷別人錢呢。”
黎素洗完澡換了身衣服,覺得自己又神清氣爽起來,便有心情打趣兩句:“哦,連你都看出來了,說明這人的手藝太差,回頭你指給我是誰,我得好好罰他。”
展紅昭簡直覺得毀三觀,張着嘴半天才找到聲音,道:“姐姐……這,這可是偷盜。這、這不是觸犯軍紀嗎?你不因爲偷盜罰他,反而因爲他偷的手段不高明而罰?”
黎素玩世不恭地掃了一眼凌寂,轉頭對展紅昭道:“這有什麼可罰的?偷着了是他本事,偷不着被抓了,大不了打一架,還順帶練了搏擊技巧,這有什麼不好?”
展紅昭目瞪口到:“那、那萬一打死人了呢?”
黎素聳聳肩,拿起桌上的面囫圇的吃了兩口,言語不清的說:“失主被打死說明他技不如人,小偷被打死也是罪有應得。這有什麼可驚訝的。”
展紅昭匪夷所思的看了她半晌,呢喃了一句:“黎姐姐治軍果然與衆不同。”
黎素一樂,沒說什麼。而凌寂聽到這種事居然也淡定自若,像是完全沒看法一般。
其實但凡來到這,所有東西都是統一分配。他們來之前就把隨身的銀子和貴重物品上交了,屬於自己的東西也就是發放的被褥,水杯,還有一套黎素剛吩咐後勤隊做的作訓服。像牙粉之類的東西,都是大夥隨便用。所以根本不存在偷不偷的問題。
之所以不解釋,純粹是逗個樂子。
訓練場位於荒山野嶺,自然沒什麼好菜飯。頓頓不是面就是饃饃。上次烤豬腿的時候,黎素說拿出了壓箱底的葷菜也不算說錯。像她這麼頓頓少不得肉的人,如今喫着陽春白雪般的麪條,竟也悠然自得。
可她能適應,展小姐卻有點下不去嘴,“黎姐姐,你每天就喫這個啊。”
黎素從碗裏擡起頭,若無其事的道:“是啊,這不挺好嗎?”
展紅昭咬了咬脣道:“黎姐姐受苦了。”
黎素歪過身子去,湊在她臉邊調戲道:“怎麼,心疼我啊?”
展紅昭忙不迭的點頭。
黎素又坐直回來,一口乾了碗裏的麪湯,笑道:“心疼我就讓你爹在太子面前進進言,也給我們這些編外人員多撥點款啊。”
她這條件艱苦,朝廷應該撥的銀子一卡再卡,比便祕都費勁,要不是白閣老在上面頂着,估計她連飯都喫不上了。
黎素哈哈一笑,拍了拍她道:“我開玩笑的,別當真。”說着又瞟了一眼喫飯的凌寂道:“寂王爺不是說了麼,什麼喫啊喝啊用啊,都是口腹之慾,一念過去就忘了。”
凌寂動作一頓,清冷的眸子看了看她,遂道:“府裏不是還有些銀兩,若需要……”
黎素趕緊比了個停的手勢:“打住!府裏的銀子是私款,用私款辦公事的蠢事,我可不幹。”
其實是還沒到那地步,她師父在朝野威震四方,一應所需雖不富裕卻也沒到她要拿凌寂的錢充大頭的程度。
她轉頭問展紅昭:“你今晚不回去了?”
展紅昭看了看凌寂,“黎姐姐,我在這陪你不行嗎?”
黎素心道,你回不回去看凌寂做什麼,這麼快他就能給你的事做主了?
可嘴上卻道:“陪我肯定是不方便。但是現下天色也不早了,你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吧。只不過我這你也看見了,實在沒什麼像樣的地方,不如你就睡我帳篷吧。”
“那姐姐睡哪?”展紅昭又看了看凌寂,紅着臉道:“寂哥哥平時都怎麼睡的?”
黎素挑了挑眉,“我自然有地方住。至於你寂哥哥嘛……”她不懷好意的一笑:“自然是跟我同住。”
“什麼?!”展紅昭驚的瞬間叫了起來,隨即好似反應過來失態,趕緊壓低聲音,臉也紅的要滴了血,“你們、你們……”
黎素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戲謔道:“怎麼我還沒緊張,你反倒害羞起來了?”
凌寂皺起眉,輕斥道:“別胡說。”隨即又淡淡的解釋了一句:“我與你黎姐姐秋毫無犯,她逗你的。”
展紅昭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
黎素淡淡的白了凌寂一眼,再沒逗下去的興致。擦了擦嘴便出去巡視。
山上的夜空格外的清明,繁星入幕般壓低在頭頂。
黎素一邊在營裏走着,一邊聽着起此彼伏的鼾聲。偶有幾個尚有餘力的,聚在一起玩骰子,呼喝聲震天,竟也沒把睡覺的人吵醒。
她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漫步走到人羣之外,一個人找了個草地坐下來。
這些人是她煞費苦心培養的,是她的第一批助力,無論以後她走的多高,都不會再有親自教授的機會。所以訓練的時候有多狠,給予的感情就有多重。
正不着邊際的想着,身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不用回頭,她都知道是誰。
腳步漸近,最後停在身邊,也與她如出一轍的坐了下來。
“怎麼不去休息?”他問。
黎素看着天邊,口氣淡淡的道:“沒找到地方。”
凌寂一默,半晌道:“不然你去我帳中吧。”
黎素一挑眉,笑道:“我去你帳中,你去哪?”
“我打坐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