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薩滿祕境 >第18章:塔廓街古董販
    一衆人沿着阡陌交通、縱橫排列的雪域樓閣穿行其間,走出街道後,一擡眼就看到前方有一座高高聳立的金頂白塔,四周佈滿重宇翹檐、斗拱吻螭、金瓦紅牆的宮殿,白牆紅檐的高原民居以“回”字形環繞着中心廟宇,逐漸聚攏成長寬約有1000米的古式建築羣。

    “我和阿爸經常來集市上買賣皮毛,我聽阿爸說,塔廓街從公元7世紀時開工建造,至今已經有接近一千五百年曆史了,街道里很多店鋪、旅館、飯館、手工作坊與民居雜糅一處,每年都會有僧侶信徒來塔廓藏佛寺誦經朝拜,是昆峯鎮最熱鬧的地方。”

    鄭原聽着貢布的介紹,擡眼瀏覽塔廓街的一切,街道地面全都是手工打磨的工整石塊,仿轉經金筒路燈矗立道路兩邊,凌空拉扯起隨風飄蕩的色帶和彩幡,店鋪一律保留傳統雪域民房特色,無數天藍色遮陽棚探出店面,貨品全都被攤主鋪排在棚下的長桌,嘴裏吆喝着遊人去購買。

    像這樣的貿易街,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什麼酥油燈、供香、松柏枝、轉經筒、經幡旗、念珠、佛像、唐卡繪畫、馬具、圍裙、手卷地毯、衣帽鞋襪靴、刀劍弓箭,都可以在兩邊林立的店鋪中找到實物。放眼四望,各種穿着紅黃法衣、彩袍服飾的僧侶居民在街道穿行遊覽,賣小喫的、賣小玩意兒的小販走街串巷、吆喝成行,十分熱鬧。

    “走吧,我帶你們去我家的皮毛行看看,咱們先找個落腳地,要不然就晚上等着睡大街吧。”

    衆人正瀏覽塔廓古街的景色,格勒的一句話把大家思緒拉回現實,鄭原好奇問道:“你們家在這兒也有鋪子?”

    “那當然了,越是原始森林,野獸的皮毛就越是油光鋥亮,昆峯鎮是十里八村最繁華的城鎮,三教九流、東西交匯、南來北往,我們家在這兒肯定要開個鋪子,我打電話問問鋪子在哪兒。”

    趁着格勒給自家打電話,李凱門上去摟住他脖子調侃道:“格勒大兄弟,連你自家鋪子都不知道在哪,你也太土豪了吧!”

    格勒扭過頭聳聳肩:“我從來沒來過昆峯鎮,要不是跟着原子來找線索,我可能半輩子都不可能到這兒來,剛纔我問了家裏,丹格皮草行就在塔廓古街第三條街道,我們這就可以過去了。”

    他帶衆人在回字街道穿行,終於來到位於十字街角的丹格皮草行,雙語標註的駝黃色招牌十分醒目,從櫥窗玻璃外可以看到羊皮、麝皮、牛皮、狼皮、鹿皮等材質的昂貴成衣,衆人走進店裏,古樸的裝潢感覺一下子回到八十年代,一個男人在櫃檯後面衝我們咧嘴笑道:“您幾位要買點什麼,我們都是用的最好的皮毛,絕對沒有次品。”

    “你就是老陳吧?”

    “我是丹巴格勒。”

    “原來是少東家啊,您這邊請。”

    老陳把我們領進皮草店的單間,裏面看着是他的辦公室,衆人從沙發坐定後,老陳給我們都上了幾杯茶:“我聽東家說了,您帶幾個朋友到塔廓街來玩兒,我這兒也沒來得及準備什麼。”

    “老陳,我們就是來這兒辦點事兒,給我們找個住的地方就成了,其他的也不用你操心。”

    “是這樣啊,那皮草店就有現成住的地方,咱們是前店後院,我帶你們看看去。”

    老陳擰開辦公室的一扇側門,裏面打開後果然是一座四方露天的院子,他帶鄭原一行人大致參觀了幾間屋子,等格勒點了頭,算是把住的地方解決了,只剩下去找老山甲的古董鋪子。

    “根據老關叔給的地址,塔廓二街48號,可是48號在哪呢?”

    衆人按照老關子給的地址來到塔廓二街,歷數街道編號,47號店鋪是個賣佛教用具的鋪子,49號鋪子賣的是衣服鞋襪,很明顯根本就沒有48號,大家都愣在原地,還以爲被老關子耍了!

    “大叔,您知道48號店鋪在哪兒嗎?”

    不管怎麼說,48號店鋪肯定不會憑空消失,鄭原只能走到兩邊的鋪子去問問是怎麼回事,這個皮膚黝黑的店主聽到“48號”,手指瞥向47與48之間的廢舊木門,語氣平淡說道:“這裏面嘛,就是48號,你們去了就找到了。”

    “不會吧,誰做生意連個照片都不掛。”

    鄭原還沒說完話,掉漆木門吱呀打開,從裏面走出來一箇中年男人,四十多歲、個不高、五官還算端正,他一看見格勒,剔剔牙問道:“是來買古董的嗎?”

    “是!”

    “我們是來買古董的!”

    “你是老山甲嗎?”

    “沒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山甲。”

    鄭原一行人跟着老山甲前後踏進木門,曲徑通幽的盡頭是一座四方院子,花壇裏有一顆老松樹,太師椅、墊腳凳放在青磚鋪就的地面,乾淨整潔之餘,還多了一絲閒散,正屋是他居住的地方,兩側的平房鑲嵌着大櫥窗,裏面擺滿各種文玩古器。

    他坐在太師椅上,瞥了一眼鄭原,抄着稀奇的語氣嘀咕道:“沒聽說過買古董要那麼多人,你們不是來買古董的吧。”

    “老山甲,我們是想來跟你請教一個問題。”

    “什麼玩意兒,請教問題,那您還是打道回府吧,雖然我這兒巷子是挺深的,可我也是正經做生意的啊。”

    老山甲可是酥油燈裏滾了好幾遍的人耗子,說話都帶着一股子油水味兒。

    鄭原看着他老山甲說話時拇指和食指不斷搓捻,他想要好處費,暗示得再沒那麼明顯了。

    既然有求於人家,也沒什麼好委屈的,他抽出五張紅票子遞到老山甲手裏,這人耗子吐一口唾沫數着票子點點頭:“行,問吧。”

    “你先給掌掌眼,看看這瓷牌是什麼?”

    鄭原從揹包裏拿出人骨瓷牌,老山甲閒情逸致的眼色瞥到骨牌,突然直愣愣站起來抓住骨牌。

    “這……這可是唐朝的人骨瓷器,要是再大一點兒,也算是價值連城了。”

    “價值連城,不能夠吧,這那麼小一點怎麼就價值連城了?”

    格勒對古董一竅不通,鑑於老山甲的貪財,他聽見價值連城幾個字很明顯不相信是真的。

    鄭原回過頭,給他這位同學科普古董界的知識點:“格勒,古董不是菜市場挑土豆白菜,越大越多才賣錢,古玩講究好、少、精、奇、絕,它的年代、質地、品味、真假纔是衡量價值的重要座標,一般來說,能玩兒古董的人肯定要懂歷史文化知識,還要具備鑑賞能力,要不然容易被當成棒槌。”

    “對頭,沒想到這位小兄弟看着年紀不大,也是個內行人,就衝您這份兒見識,我也要上好茶,您幾位裏邊兒請!”

    老山甲做了個請的手勢,把鄭原一行人請進正屋,他打眼一看,這前堂的擺設還頗有講究。

    松鶴迎客的堂畫放置堂中,兩邊懸着羲之遂良的真跡筆墨,偏廳掛起《海棠春睡》《梅蘭竹菊》《昭君入塞》《紅拂夜奔》等古畫,一扇供桌坐於正堂中心,桌心擺着陶朱公范蠡的金身銅像,瓷盤水果飄滿香氣,寶鼎裏的檀香薰得衆人格外舒服。

    “您幾位看着不像是高原人,怎麼到這兒來了啊?”

    老山甲各自斟滿香茶,開始套衆人的話,鄭原知道這樣的商人最喜歡挖內幕消息,他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山甲大哥,我們花了三萬買了這東西,怕是假的,您可得繼續跟我們說道說道這裏面的來歷典故!”

    “行,既然這位小兄弟要聽,我也就獻醜了,咳……咳。”

    老山甲就着茶壺潤了潤嗓子,才繼續開口訴說人骨瓷的內行門道:《吐蕃傳》、《舊唐書》都有記載,自從唐太宗將文成嫁入吐蕃後,唐朝和吐蕃就有了翁婿之親,凡是新贊普繼位,必須要覲見唐朝皇帝以獲得冊封,兩國的邊境藉由秦晉之好相對安生了一百多年,在此期間,唐朝的建築風格、織造技術、習俗文化、文藝藝術、佛教典籍,紛紛隨着唐蕃的和平局勢得到交流。

    唐時,李唐皇室源源不斷將漢地武臣封爲節度使,派他們遷居西域諸地守護邊關。

    這些戍邊將領雖然是堪比土皇帝一樣的節度使,可是守護唐境就意味着遠離家鄉祖地,箇中滋味只有他們自己能體會。

    再加上古人有視死如生的喪葬禮儀,這也造成李唐節度使想落葉長安而不可得,於是一種‘塞外生,長安葬’的喪葬風俗在吐蕃諸藩流行,這種塞外風俗就跟人骨瓷器有關!

    傳聞將領死後,遺體會擇墓安葬,匠人在封墓時會將殉葬奴隸的屍骨做成人骨瓷器,瓷器中會封上該節度使的八字和生辰籍貫,以便節度將軍死後的靈魂被殉葬僕從引向祖地,按現在的眼光看,這是妥妥的封建迷信,但古人嘛,還就好葉落歸根這一口兒,死也要死在自家地盤上。

    千百年來,這樣做的節度將軍多了,連尋常富戶百姓也紛紛效仿,他們這樣一折騰,可便宜了盜墓賊,雪域高原的漢將墓葬或多或少都會出土一部分人骨瓷器,我前幾天還收了一個人骨瓷盤呢。

    老山甲從正堂出去,在倉庫翻翻找找,拿着一個朱漆錦盒走進來,錦盒開啓,裏頭赫然出現一個潔白如玉、華彩照人的瓷盤,他拿在手裏輕輕一彈,叮鈴一聲分外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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