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有,區區弓箭還傷不了我,我好像找到開關了。”
貢布穩定心神,用手扭動某個燈盞,伴隨着一聲清脆的咣噹聲,銅柱周圍的青銅索忽然劇烈晃動起來,銅鈴鐺如同潮水巨浪般涌進耳膜,震得人心煩意亂。
在這種聒噪中,青銅索緩慢抽離,像一根活的藤蔓般左右前後亂動,連帶着屍體也朝貢布撲了過去。
無論是誰,看見一個個乾屍朝自己撲來,即便知道這些屍體只是塞了棉絮的人皮玩偶,都不會太從容。
貢布身體還算矯健,他故意等在原地不動,等兩個屍體被繩索帶過去後,猛地抓住其他繩索逃開。
兩個屍體高速撞在一起,猶如被破開的布口袋,漫天棉絮稻草從破爛的傷口撒出來,這一幕看呆了所有人。
這些繩索再厲害,那也只是橫豎交織的線條,再活動也逃脫不了機關的規律,等他摸清了門道,稍微一躲就能避開橫衝直撞的屍體。
青銅索上的“屍口袋”很快撞得七零八落、搖搖欲墜。
邢玄山站在地下看着他,高興得嘖嘖稱讚:“哎,這貢布小兄弟平時不怎麼喜歡說話,還真有兩把刷子。”
奧利安娜聽完老邢的話,狠狠白了他一眼:“是啊,不像有些人,除了嘴皮子利索,幹啥啥不行,喫飯第一名。”
“看你這話說的,你直接提我名兒得了!”
老邢撓撓腦袋,趕緊把話題轉移走:
“我說兄弟們,我們也別光看着貢布兄弟闖關了,能幫他就幫一把,用手裏的槍把屍口袋全都打下來,這不比光看着強多了。”
“對啊,你們注意避開貢布,用手槍把它們打下來。”
奧利安娜話音未落,特工們取出腰間的手槍,朝青銅索上的屍口袋嘭嘭開槍。
這層屍體經不住槍打,呼啦啦從青銅索上掉下去,即便沒有掉下去的,也被打的千瘡百孔、滿身爛洞。
貢布矯健的身軀在屍體口袋間躲躲閃閃,很快把所有屍體都打下來,只剩下光溜溜的青銅索。
他趁着機會,把所有青銅燈盞都摸了一遍,幸虧這些燈盞不全是機關,被扳動後除了發出怪聲,也沒別的危險。
轉眼間只剩下最後一個青銅燈盞,如果這個燈盞還不是機關,那他們不得不考慮,猜測的方向又錯了。
待貢布扭動最後一個燈盞,機關轟隆聲再一次響起,有剛纔的前車之鑑,衆人大氣都不敢出,這短短几十秒機關響動,愣是感覺過了一個小時。
這一次沒有清脆的咔噠聲,只有類似金屬摩擦的嗡嗡聲音,奇怪的聲音過後,銅柱根部旋開一個圓形孔洞,水缸大的寬度剛好容納一個人通過。
鄭原見機關已經打開,朝上面吼道:“可以了,機關已經打開了,你下來吧。”
貢布沿着青銅索三兩下跳回地面,衆人也從特工的盾牌後面出來。
這黑漆漆的洞口完全沒有光源,手電筒一打,漆黑的空間被瞬間照亮,出現一排不斷向下延伸的金屬階梯。
“貢布,還真被你說對了,這地下高塔還有一層,裏面估計就是放改命盤的地方。”
“我們就別全下去了,二叔你和姜爺爺就在外面吧,有這些特工守着你們,絕對安全,剩下的人,跟我一起進去!”
奧利安娜說完,率先拿着防身手槍走下去,鄭原和其他人跟着她的步伐依次往下走。
“叮!鐺!叮!鐺!叮!鐺!叮!鐺!叮!鐺!叮!鐺!”
這些金屬不比石階,人走在上面叮噹作響,就好像踩着一串鈴鐺在前進,這樣雖然有點吵,卻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對未知環境的緊張。
他們走了大概十分鐘左右,來到一個略寬的門廊,從手電燈的光芒來看,這是銅柱底下唯一的房間。
“呼!”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花梨木大門,伴隨着吱呀聲走進門後的世界。
剛走進室內,衆人忍不住“哇”一聲發出讚歎。
他們彷彿置身宇宙虛空,站在時間盡頭遙看銀河落九天,五光十色的熠熠繁星,在他們眼前烙印下最燦爛的絕美記憶。
他們觀察了一陣子,星河中的黴國疆域高亮凸出,那中央太平洋鐵路化爲五光十色的龍脈,隨着星河運動不斷搖曳。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頭頂的龍似乎氣息奄奄,組成它身體的繁星不斷暗淡減弱,彷彿很快就會消失於虛空。
“臥槽,這地方怎麼跟你家假山裏面的房間一模一樣啊?”
老邢看到眼前的美景,總覺得似曾相識,稍微一想,馬上想起他和奧利安娜在孔宅假山下的密室裏見過!
奧裏安娜話音剛落,衆人趕緊把手電筒全都打開,這星河萬象瞬間被燈柱驅散,衆人也開始看清銅柱下房間的真實陳設:
頭頂熠熠生輝的黴利堅疆域圖並不是真的星辰,只是幾百顆明珠在綻放光芒,它們全都被一百多年前的工匠鑲嵌在黑曜石天頂,以金銀線聯結起來。
目光逐漸往下看,他們站立的位置剛好是龍脈祭臺的中心。
這祭臺形如圓形祭壇,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趴着一條騰雲駕霧的鎏金神龍。
這神龍兔眼牛耳、羊須馬頭、蛇腹鯉鱗、鹿角鷹爪,粗如水桶的身軀九曲蜿蜒,龍爪威武有神託着黃澄澄的明珠。
仔細去看,這神龍跟古典年畫中的龍大差不差,龍的身體由黃澄澄的銅分段澆築而成,蜿蜒的姿態盡顯神獸風流。
不管是鬍鬚、眼瞼、鱗片、棕毛、指甲、腿腳還是眼睛、鼻子、眉毛、尾巴和脊背龍骨,所有零件都精工細作,雕刻完美,整個黃銅金屬龍宛如精美藝術品。
最令人瞠目叫絕的,是神龍的眼睛!
神龍的眼睛並不是彩繪圖畫,而是一顆真的寶石。
這種碧藍如晴空的清透圓球叫貓眼石,是晚清民國時期最貴重的寶石,龍目被寶石一鑲嵌,只要有燭光,就跟真眼球似的,透着一股機靈氣。
那鼻子下即是用黃銅絲做的鬍鬚,只要人稍微走動或者說話的聲音過大,那鬍鬚必定顫抖起來在!
亂顫的鬍鬚配上龍嘴明珠和濃白煙塵,這神龍猶如有了生命,只等着天穹打開一飛沖天。
老邢一看這龍就知道是什麼工藝,這是明清時期用於大殿龍柱的護陛神龍,一般人也沒機會知道工藝。
不過,像孔家這樣的觀星世家,的確有可能存有這樣的高級技藝。
四龍馱扶的祭臺也叫觀星臺,是欽天監用於觀星占卜的必備神器。
奧利安娜看的過程中,發現這裏的祭臺跟她家的一模一樣,只是這裏祭臺面積更大,比四個卡車互相拼合還大一點。
那麼大的祭臺,無論雕刻什麼都需要大量的紋飾。
這座祭臺的邊緣用灑金白玉雕刻出七十二地煞星君、三十六天罡神官、二十四星宿天官、十二時辰天君。
這些神明皆雕刻精美,宛如神佛顯靈,極盡虔誠的龍馱祭臺中,便是被黃銅鎏金柱牢牢牢撐起的觀星亭。
準確來說,這觀星亭並不是亭子,而是一個類似亭子的觀測器,亭臺最高尖角被削平,換上能一眼看到天頂的水晶鏡片。
他們頭頂的星象光芒,就是靠着水晶鏡片的折射彙映,才能發散出如此好看的顏色。
衆人走進觀星亭粗略掃視,亭子面積大概在六十平,中間擺着一臺精密複雜的司命觀宿儀。
整個機械盤巧奪天工,黃銅盤下,無數機關齒輪轟隆運動,那銅環指引着代表黴國疆域的星辰不斷變化。
她低頭看着手裏的陰陽蛇佩,總算明白爲什麼自己家裏會有這種儀器。
她想,這陰陽蛇佩怕就是這司命觀宿儀要替換下的零件!
奧利安娜打定主意,拿着手電筒在星宿盤中心不斷尋找,裏面果然出現可以把陰陽蛇佩卡進去的機關口。
她一眼就看到,機關口裏也有個同樣的陰陽蛇佩,只是機關裏的蛇佩過了一百五十年,變得腐蝕不堪、短缺少角。
她看到破壞得如此徹底的蛇佩,心裏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黴國人爲什麼想穩固龍脈——這銅佩生鏽腐蝕,似乎正預示着黴國的結局。
梁侃看着蛇佩,低頭呢喃自語:
“可好端端的,爲什麼這陰陽蛇佩會損壞成這樣樣子?”
“祕密,或許就藏在這些華工身上?”
鄭原打着手電筒走進觀星臺階下面,這背向光芒的一面,圍坐了一圈已經乾枯爲白骨的屍體。
這些屍體戴着斗笠、脖子纏起枯草般的乾枯辮子,雙腳盤腿打坐,全身骨頭覆蓋着一層薄紗似的蜘蛛網。
臺階下的屍體足足有百具之多,差不多將臺階下的平地完全佈滿,這森森白骨看過去,當真覺得悲慼慘烈。
光是看着枯草似的辮子都想得出來,這些人,恐怕就是爲建這座地下高塔而犧牲的勞工。
鄭原走向其中一具屍體,這屍體的左手似乎握着什麼東西,他用手搬開已經僵硬的骨骼,咔噠一聲那骨節脆生生被折斷。
“對不住對不住,我只想知道您拿的是什麼,您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來禍害我。”
鄭原禱告完畢,翻開這屍骨手裏拿的手卷,手卷是一塊用來施工的破布,布面用繁體字寫着一段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