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門窗緊閉,從生鏽的古式銅鎖來看,這裏近幾百年都沒什麼活人來過。
他拿出腰間砍刀,咔嚓幾下把生鏽的鐵鏈敲碎,手腕用力一推,門的重量還不小,只是被推開了一道縫。
馬三邦怕出現危險,隔着門縫朝裏面望過去,視野左右兩邊是迴廊,進門有個院落,那院落前方是向上攀登的臺階,最高處儼然就是大雄寶殿。
“馬桑,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了,趕緊去搜查寺廟要緊。”
德川慶佑眼神示意旁邊的左衛郎,那副官咣噹一聲穿着靴子踹向廟門,這門畢竟年久失修,連同門柱直直拍向前方,蕩起的灰塵瞬間淹沒了人羣。
“嘙!”
“這灰塵,要把爺們嗆死,我說你們就不能對我們的房子好一點,多好的東西,都讓你們一腳給踹爛了。”
麻陀寨的寨民看雙方旗鼓相當,終於稍微硬氣一點了,他們捏着鼻子站在門外,嘀嘀咕咕抱怨道。
“馬桑,請!”
德川慶佑也不傻,他知道廟裏可能有機關,剛纔踹門的時候勇武豪邁,到真要進去探險了,反而慫了。
他讓馬三邦先請,意思就是讓他先給探探路,免得出現危險了,馬三邦看破不說破,帶着弟兄們踏進門檻,先走進這座已經荒廢近千年的廟宇。
“寨主,俺們可得小心點,這廟裏看着挺邪乎的,俺腦門子都發麻了。”
“哎呀,這是嘛玩意,怎麼看起來跟糞坑一樣。”
“還一股臭味兒,黏糊糊的。”
“哈哈哈哈,老三,你這是踩到狗屎了咯。”
穿過寺廟的門樓,一些先走進院子的寨民,明明看到地面已經乾裂,踩進去卻是溼漉漉的淤泥,直接到腳踝了。
一拔出來,皮靴上全都是黑乎乎的泥。
“寨主,這是咋個回事。”
“兩千年麼得了,院子裏就是真有泥,早就陰乾嘍。”
“咋闊能還溼漉漉滴,看起來剛從河裏挖出來。”
老三坐在迴廊石凳上,把自己的靴子脫下來,用周圍的木棒挑粘在鞋上的黑色淤泥,一邊說還一邊抱怨。
馬三邦看向院落裏的淤泥,院子也就比尋常四合院大了一倍,滿地都是已經龜裂的“黑色幹泥”。
他試着拿起旁邊的木頭戳向淤泥裏,只陷進去十幾公分,還好不是個深不見底的沼澤。
“俺也知不道那麼多啊,這些淤泥大概是漲水後,河裏的水漫過了院子,就把淤泥留在這裏了。”
“水退了淤泥沒有人清理,洞裏空氣流通後表層的淤泥幹了以後,形成了一種保護膜,把剩下的臭泥全都留下面了。”
馬三邦說着聞了一下拔出的木板,黑泥確實有一股腥味兒,有點接近湖泊河牀裏的淤泥。
“老三,俺估摸着你擦了也沒卵蛋用,這臺階上全都是臭泥,你擦乾淨不還是要踩。”
馬三邦說完,沿着院子牆根下的迴廊,帶他們走到前院臺階前,那大雄寶殿就在最上面。
德川慶佑看他們走了那麼長時間都沒問題,也帶着副官和關東掘金隊員跟在後面。
臺階跟院落一樣,滿是裂紋黑泥,而且由於臺階的坡度,滑膩的淤泥好像潤滑劑,讓所有人腳底下打滑,近百石階愣是走了半個小時才登頂。
大雄寶殿赫然陳列眼前,德川慶佑看向眼前的大雄寶殿,滿眼盡是衰敗景象……
破掉的窗柩、碎裂的門檻、佈滿蛛絲的門板、廈臺上的枯黃落葉,還有滿牆的斑駁壁畫,荒廢千年的痕跡隨處可見。
但是,殿宇只是覆蓋着一層灰塵,哪怕已經掉瓦斑駁,也透露出盛唐時代的氣象,讓人一眼就腦補出剛建成時這些建築的華麗巍峨。
只是現在,這些都不存在了!
“吱呀!”
德川慶佑把壞掉的雕花門推開,大殿裏三尊泥塑,依稀可以看出佛陀的樣子,只是具體是誰就完全不知道了。
只有金絲織就的佛庭寶帳,以及鑄鐵靈牀還保存得較爲完好。
“馬桑,蔽國的佛像多是金身圓潤,寶相莊嚴,慈眉善目,雖然羅漢天王略有兇相,可正職大佛完全不會這樣,這裏的佛像,是什麼?”
德川慶佑透過閃着暗金色光芒的寶帳看過去,在寶帳輕紗飄動間,還真看不出掉漆的佛像是什麼。
“俺這可不知道,我也沒來過雪域,看樣子是本地神像。”
“這是蓮花生、宗嘎巴和度母像,雪域神像褪色了確實有點怒目恐怖,但他們有金身時還是很華麗的!”
老宗頭擡頭看向寶帳裏的佛陀,朝衆人解釋道。
“原來如此,那佛像會不會是機關入口。”
“這是雪域人最信奉的三尊神像,怎麼也不會在它們身上開機關,這樣太不虔誠了。”
老宗頭的話,德川慶佑表示贊同,他眼神示意副官,左衛郎不情不願跳下來。
馬三邦跟陵墓打交道,最信神佛和因果,趕緊跪在佛像前的蒲團上磕頭跪拜,連帶着老宗頭也跟他一起敬神。
大雄寶殿裏什麼東西都沒有,他們沿着周圍的天王羅漢、諸佛天女像遊走了一圈,順利來到大雄寶殿的後門。
這後門的雕花門虛掩着,在無光的夜色中一片漆黑。
“咔噠!”
左衛郎副官還沒推開門,它自己就開了一條縫,好似被陰風吹開,所有人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衆人趕緊拿着手電筒往前照,前面也是一個方方正正的院落,周圍有一排低矮的僧舍禪房。
馬三邦走進院落,照樣是滿腳淤泥,院子裏搭着很多木架,有些衣服已經腐爛褪色,破布爛衣在架子上隨意飄蕩,禪房俱是門窗緊閉,看着自帶壓抑氣場。
左衛郎蹚着淤泥走到禪房前面,打開一條縫隙朝裏看過去。
“啊!”
“嘭嘭嘭。”
這突如其來的槍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巖洞空腔本來就自帶回聲效應,槍聲在岩層裏盪漾開,發出極其詭異的刺耳尖鳴,激得人後背的汗毛都起來了。
“警戒!”
德川慶佑一聲令下,十幾個隊員形成保護圈圍着他。
“這裏……有一具乾屍。”
德川慶佑聽說是乾屍,長長呼出一口氣,讓所有人都解除戒備,說道:“一具不能動的乾屍,有什麼好怕的。”
“隊長,你來看看。”
德川慶佑又是一腳踹開禪房的門,在手電筒的高亮光芒下,衆人逐漸看清禪房裏乾屍的恐怖姿態!
他的雙手本應垂於腹前掐出法印,但此刻卻伸展手臂指向前方,從門縫裏看就像是在指着門外的人,怪不得左衛郎會嚇得開槍。
一開門,猛地看見一具乾屍揚起胳膊指向自己,確實夠心慌。
馬三邦跟着德川慶佑走進禪房,他進門前掃了一眼禪房的格局。
本間禪房位於後院的正中間,比其它禪房略高出半頭房檐,應該是主持或上師的房間,那麼房間裏的乾屍的身份,大致就確定了。
他走進禪房,僧舍裏的擺設跟漢地寺廟沒什麼區別:
這具乾屍穿着絳紅淡黃的僧衣,戴着八寶蓮華帽子,他盤腿打坐在佛榻上,緊閉雙眼,五官因爲肌肉乾枯凹出黑洞,肌肉表皮已經風乾萎縮,緊緊裹住骨骼。
黢黑的顏色彷彿曬乾的葡萄乾,數串天珠佛串垂在心前。
“你們呢,我讓你們轉悠了一大圈,發現啥神叨叨的事情沒?”
馬三邦看他手下的寨民都出來了,回過頭衝他們問話。
“寨主,其他僧舍裏也都是已經風乾的僧侶屍體,只是看衣服的形制,估摸着是普通的小喇嘛。”
寨民們站在門外回話,看寨民們欲言又止的樣子,馬三邦意識到他們碰到奇怪的事情了:“有神叨叨的事情不能說?”
“寨主,我們看到的僧侶屍體,它們也都是這個姿勢,伸出一隻手臂指着前方。”
“這到底是啥意思啊?”
寨民疑惑的事情,也是德川慶佑要追求的答案,正當衆人疑惑不解時,守在入口處的兩個東瀛兵,忽然神情慌張跑進來。
“隊長,不好了,漲水了。”
“漲水了!”
德川慶佑趕緊走到禪房外,在兩個掘金隊員身後,河水已經沿着大雄寶殿進入後院,呼啦啊將黑泥完全淹沒,等他們再次看向腳下,水已經到了腳脖的位置。
“八嘎,怎麼會突然漲水,是不是你滴碰到了什麼機關,沒用的東西。”
左衛郎不分青紅皁白,對着跑來的隊員啪啦扇了幾耳光,
“不是,剛纔還好好的,我們就是打了個盹,水已經漫上石板,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已經淹到前院了。”
他們說話時,腳腕的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膝蓋,冰冷的河水把洞腔裏的溫度降得很低,涼絲絲的感覺順着腿骨往上冒。
“要不,咱們現在回去,寨長?”
馬三邦看傻子似的看着他的弟兄:“你腦子讓驢踢了吧,咱們站的後院是地勢最高的地方,這個地方河水都漫到膝蓋了,出去的路早就封起來了。”
“那寨主你可得想想辦法啊,俺們不能連墓都沒找到,就死這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