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柒暗暗吸了口氣,腦中飛快的思索應對方法。
“你很緊張?”
男人的聲音輕輕在頭頂響起。
初柒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往外挪了挪,“不是緊張,是你靠我太近了,難道你不懂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
男人一把將初柒復又拉回來,“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介意這個?若不想被人發現再告知安妃,你最好老實待着別動。”
初柒張了張嘴,這人眼睛倒是毒,這麼快便能看出她的顧慮。
那邊兩人匯合後便隱在了一叢花枝後面,說話的內容卻被風若有似無的帶了幾句過來。
“大人問事情辦的如何了?”這是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沙啞中帶着些許着急。
“不太好辦,宮外有人日夜看守着,我這還是好不容易纔使了銀子出來一時半刻的。”
男人沉吟片刻,似一時沒了主意。
“跟你家主子說,王上大概不日便回宮了,讓她尋得機會先解了這禁令。”
“王上快回宮了?”女人聲音中帶了一絲驚喜,“只要王上一回來,我家主子一定很快就會重獲自由的。”
“希望如此吧。”男人冷冷的說道,“你家主子懸在如今這位子多久了?大人說……而且……可能最近會有些麻煩,如果……就讓你家……”
初柒正聽到這裏,突然便起了一陣邪風,那男人說的話也被風給吹的七零八落,等這陣風好不容易慢慢平息了,那兩人的談話也已經結束了。
眼看着那男人徹底走遠之後,初柒這才從韓非寒的懷裏掙脫了出來,“夜已深,初柒不便久留,告辭。”
“等等!”身後韓非寒突然開口道,初柒身體一怔,“王上還有何吩咐?”
“你既同我一起聽到了祕密,自然不能如此輕易的離開。”
“祕密?民女可什麼都沒聽見。”
“裝瘋賣傻可不適合你。”韓非寒搖了搖頭,負手向前走了兩步,“不瞞你說,此事聽起來簡單卻牽涉甚廣,朕需要你幫朕一個忙。”
“幫忙?王上只怕找錯了人,民女區區一個弱女子,無勇無謀的,能幫上什麼忙?”
“朕說你能行,你就一定可以。”
如今他佔着上風,雖然他客氣,用的是“幫”這個字,但是很明顯自己已經絲毫沒有退路,初柒思慮片刻,“那王上且先說說看。”
“從明日起,朕會封你爲霽月國唯一的女醫,替朕負責整個後宮的康泰。”
女醫?她一個南安國的人如何會留在霽月國做女醫?
初柒當即便搖頭拒絕,“抱歉,恕民女不能從命。”
“爲何?”韓非寒細長的眸子危險的眯起。“醫術不是你最擅長的嗎?”
“是民女最擅長的沒錯,只是王上也知道,民女並非霽月國的臣民,所以志不在此也是情理之中。”
“是嗎?”那男人冷哼一聲,“既然你那麼願意效忠自己的國土那爲何又千里迢迢到朕霽月國王宮?”
初柒一愣,她自然是不能將自己是南安國公主的事說出來,“原是安妃身體抱恙,特請了民女入宮替她診治。”
“治她一人是治,治整個後宮不是同樣嗎?而且還免了你的奔波勞累之苦。”
初柒盈盈屈膝,“當然不一樣,王宮之內雖說安逸,卻沒有外面的海闊天空,民女散漫慣了的,自然無法適應宮內的生活,還請王上另請高明。”
說罷她便再次轉身離開,不料背後卻突然傳來一句,“你不是對李宗的貪婪昏庸無比憤恨嗎?還有村子裏那些流離失所的村民,難道你不想他們早日迴歸家園?”
初柒背脊一僵,步伐也隨之停了下來,“這些與此事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男人緩步走上前,高大的身影將初柒頭上的月光都遮了一半,“李宗背後的勢力盤根錯節,朕的意思是,找出他們勾結的證據,從而將其一鍋端掉!”
李宗落馬,平叔他們便可回到心心念唸的故土,而且從此再不必忍飢挨餓,受盡壓迫之苦。
只是,初柒微揚着頭,目光定定的看着御花園上方漆黑的天空,“這是王上您的事情,民女愛莫能助。”
說罷她便再不回頭,直直的朝着來路折返回去。
一路走的又急又慌,終於順利回到了偏殿之中,芷兒大約還在熟睡,隱隱聽得見她的一兩句夢囈。
“呵!”她自嘲的搖了搖頭,還好他沒再追上來,不然她還真的不知該如何應對。
當晚初柒做了很長一個夢,夢裏她又回到了村莊裏的那間破敗的茅草屋,而且屋外雷聲大作,正下着瓢潑大雨,整個村子裏的人全都擠在唯一一個不漏雨的角落,平叔大貴兒悽惶的望着自己,嘴裏不住的說着什麼。
只是初柒卻怎麼也聽不清,她着急的靠近他們,試圖想聽到他們的聲音,卻猛然發現平叔大貴兒的身上竟也長滿了膿皰,那些膿皰又紅又紫,裏面不住的流出令人作嘔的膿水還有蛆蟲。
初柒大駭,不由得驚叫出聲。
“小姐,你醒了?”
是芷兒的聲音,初柒猛然睜開眼睛,面前哪裏還是破敗的茅草屋,分明就是精緻華麗的永安宮偏殿。
她微微側頭,芷兒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擔憂的看着自己,“小姐,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初柒就着她的手緩緩坐起來,“現在什麼時辰了?”
芷兒微微一笑,“已經巳時了,昨晚鬧得這麼厲害,奴婢還擔心小姐晚上會失眠呢,如今看來是多餘了。”
初柒扯了扯嘴角,“事實上我幾乎的確是到了後半夜才勉強睡着。”
“嗯?”芷兒不解的看着她,“小姐真又失眠了?”
“不是失眠,是某些人睡覺時總是打呼說夢話,如此擾人清夢,我可不得熬到後半夜嗎?”
“啊?奴婢睡覺時打呼說夢話啦?”芷兒尷尬的咬着下嘴脣,“小姐,這個奴婢真的控制不住,要不然從今晚起奴婢就睡在外間吧?”
初柒忍不住輕笑出聲,又伸手戳了戳芷兒的頭,“我逗你的,除了偶爾說一兩句夢話,其他毛病還真沒有,只是你未免睡的太沉了些,估計半夜被人擄走你都無知無覺。”
芷兒羞得滿臉通紅,“好啊小姐,你竟然騙我,奴婢再也不理你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
晌午的時候,初柒莫名奇妙的被傳至顧安蕊寢殿旁的側殿,當時老大夫正與問玉一起侯着她。
見着她來,問玉倒一絲不自在也無,只淺淺一福,“柒小姐,我家主子又有些不好了,所以需再向你取些藥引子。”
“又取?”初柒皺眉看向老大夫,“不是一個禮拜取一次嗎?”
“原則上是這樣沒錯,只是…”老大夫說着看了眼問玉,“只是,今日老朽替娘娘把脈,見、見娘娘的病情亦有所反覆,是以…是以這幾日仍得繼續服藥。”
“原來如此。”初柒緩緩點頭,伸手挽起袖口,“既然是娘娘病情加重,老大夫取就是了。”
“是、是。如此,老朽便得罪了。”
隨着舊傷口再次被利刃劃開,繞是初柒再能忍痛,此時也不由得緊緊咬住貝齒,看着鮮血一滴滴的流進器皿內,初柒突然覺得很諷刺,用自己的鮮血去救一個時刻算計自己的人,最後究竟值不值得?
眼看着問玉得意的端着那碗藥引往外走去,初柒輕輕揚了揚臉,芷兒會意,也跟着悄無聲息的離開。
如此,殿中暫時就只剩下了初柒與老大夫兩人。
“老大夫,不知娘娘這病究竟何時才能徹底斷根呢?”
老大夫微微擡起頭看了眼初柒,初柒立馬擔憂的說道,“我只是不忍看着娘娘飽受病痛折磨而已,若是以我的鮮血能讓娘娘儘快痊癒,哪怕老大夫一次多取點兒也無所謂。”
“姑娘如此善心實在令老朽感動,只是…”他說着似有些顧慮的瞥了眼敞着的殿門,卻隱約看見一抹黑色的影子在地面上快速的晃過。
於是他話鋒急轉,“只是娘娘的病有些頑劣,並不是多取些血就能藥到病除的,還是一步一步慢慢來吧。”
說完他便倉忙提起藥箱走了出去,誰知卻無意間將一樣東西落在了桌上。
初柒拿起來瞧了一眼,心中的疑雲更深,這是老大夫開給顧安蕊的藥方嗎?怎的這些藥材跟前幾次開給她的根本就不同,不過只是些調理女人身體的滋補品罷了。
那如果真是開給顧安蕊的,爲何又要取藥引入藥呢,初柒百思不得其解,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細細的腳步聲,她連忙將藥方塞進袖口,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整理腕上的紗布。
“柒小姐還沒走?”
是問玉,大概她是伺候了顧安蕊用過藥之後又折轉回來的,初柒站起身裝作不高興,“這就要走了,剛纔一次性取了這麼多血莫非還不能讓我在這歇息片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