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妃第二日過來時,幾人都像生了一場大病般,平日裏一派和樂的飛羽殿看起來更是無比蕭索。
“怎麼鬧得如此嚴重!”
高妃搖頭嘆息道。
芷兒支撐着下了牀榻,
“高妃娘娘,我家娘娘現在如何了?”
高妃凝眉嘆了口氣,“方纔本宮去凌雲殿打算去探望王上與璟妃,卻被蘇公公攔在了殿外,只看見御醫換了一撥又一撥,但裏邊究竟是何情況卻是一無所知。”
芷兒聽完眉頭皺的更緊,“都怪奴婢太沒用了,若不然還能在娘娘跟前悉心照料…”
高妃揚了揚臉,妙陽立即捧着一個木匣子過來,
“這人蔘你們幾個拿去補補吧,瞧這一個兩個一夜之前便憔悴的沒個人形,屆時璟妃妹妹回來了你們怎麼能打的起精神伺候!”
芷兒擡眸,卻見那匣子裏的人蔘足有嬰兒手臂般粗細,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她眨巴了下眼睛,“高妃娘娘,這闔宮上下除了王上,也只有您是真心待我家娘娘了…”
高妃拍了拍她的手,“聽說昨晚之事鬧得很大,都請出了先帝留下來的護國侍衛,你可知究竟是怎麼回事?”
芷兒不禁紅了眼眶,“她們一個個都說我家娘娘是狐媚惑主的妖精,不光迷了王上,還惹得王朝動盪不安,安妃娘娘更是揚言要將娘娘給送到蒼牙國!”
“怎麼會這樣?”高妃聞言大驚失色,“安妃不是璟妃的親姐姐嗎?怎麼也能如此信口開河?”
“什麼親姐姐,還不如一個過路人!”芷兒抹了把眼淚,
“您說我家娘娘若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夠禍國殃民,昨日哪還能任由着她們如此欺辱!”
高妃點頭,“那王上可是爲了你家娘娘頂撞太后才被上了刑的?”
“可不是麼,昨日幸虧有王上的庇護,否則就算是我家娘娘不被送到蒼牙國也絕難逃一死!”
高妃唏噓不已,“這鞭龍之刑歷代都有,不過好在只能使用一次,這次王上若是挺過來了,今後便再沒有人能夠隨意對他如何了。”
“幸好只能使用一次,高主子您昨晚是沒瞧見,那鞭子抽在身上,幾下便不剩一塊好肉,聽說普通人受不過十鞭便會氣絕身亡,王上可是足足受了七十六鞭呢!”
“七十六鞭?”高妃揪着胸前的衣裳,“不是說要足足打滿八十一鞭麼?”
芷兒垂下頭,“最後五鞭是我家娘娘代王上受下的…”
“什麼?她一個弱女子,又沒習過武,怎麼能受得了?”
兩人正說着,卻見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跑過來,
“芷兒姑娘不好了!”
高妃定睛一看,卻是蘇公公手下的安吉,
“何事如此驚慌?”
安吉這才發現立在殿中的高妃,忙跪下請安,
“高妃娘娘吉祥,是…是…”
芷兒撫着額走過來,
“是什麼?安吉公公快些說罷!”
“是璟妃娘娘,她不好了!師父說平日裏你伺候娘娘最久,特讓奴才趕緊請你過去瞧瞧!”
芷兒一聽,眼前立即一黑,白蘇紫宛忙上前攙扶住她。
“怎麼不好?你快帶我去看看!”
她踉蹌着往外奔去,待到了凌雲殿,卻先是被裏面濃重的藥味給薰得發昏。
蘇公公苦着臉迎了過來,“芷兒姑娘,雜家這邊確實已經忙不過來了,王上重傷不能動彈,璟妃又昏迷着醒不來,眼下只有將你叫過來,王上纔好放心一些。”
芷兒點頭,眼睛卻在四下裏搜尋,“娘娘呢?她爲何一直昏迷着?御醫沒來給她瞧過嗎?”
蘇公公引着她往內殿走去,“自然是瞧過了,所有的御醫王上都是先緊着娘娘用的,可是御醫說她內臟受損嚴重,如果一直這樣醒不來…”
芷兒警覺的看向蘇公公,“如果一直醒不來會怎樣?”
“會…會…駭!你先進去瞧了再說吧!”
芷兒心底犯怵,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她掀開明黃色的門簾走進去,裏面頓時涌出一股更苦澀的藥味,佩蘭此時正一勺一勺的將黑褐色的藥汁往初柒嘴邊送去。
聽着動靜,她忙擡起頭,“芷兒姐姐,你可算是來了!”
佩蘭愁眉苦臉的說道,“御醫開的藥,娘娘卻半點兒也喝不下去,你瞧,喂到嘴裏她就是不願意咽,全都又順着嘴角淌出來了。”
芷兒心驚的撲到初柒牀邊,“爲什麼咽不下去?給我試試!”
“娘娘,您喝點兒吧,這藥是救您命的,你不喝怎麼能快點醒來?”
可正如佩蘭所說,那些喂進去的藥根本就沒在嘴巴里停留便全部又溢出來了。
芷兒又趕着餵了幾勺進去,卻全部跟方纔一模一樣,芷兒越來越急,眼裏的淚再也控制不住,
“御醫呢?佩蘭,你趕緊讓蘇公公叫幾位御醫過來,他們一定能想到辦法的!”
佩蘭倉惶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便帶着幾位御醫過來。
芷兒一眼看過去,只認識其中一位姓方的御醫,她走過去便對着方御醫噗通跪下。
“方御醫,求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吧,當日您被安妃娘娘冤枉,若不是我家娘娘替您澄清,恐怕您早已不在王宮之內了,求求您念在我家娘娘好的份上救救她吧!”
芷兒不住的磕着頭,方御醫看着不禁也有些心酸,
“姑娘,璟妃娘娘的病微臣是真的無能爲力,那鞭龍之刑你也親眼見識過了,那豈又是尋常人能隨意受得住的!”
“那怎麼辦?她現在已經連湯藥都進不下去了!”
方御醫走過來探了探初柒的脈,還是搖了搖頭,
“內臟受損太過嚴重,恐怕已經藥石無效了!”
“住口!”
只聽得一聲虛弱至極的聲音傳來,御醫們全都回轉身,卻見韓非寒正在蘇公公的攙扶下慢慢走了過來。
“王上!您重傷未愈,啓能輕易下牀?”
韓非寒冷着眸子,額上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朕命令你們,不管用什麼辦法必須治好璟妃,否則你們一個個的都別活着來見朕了!”
“這…”幾位御醫頓時冷汗直冒,“王上,不是微臣們不願意救,實是…”
韓非寒不願再聽,隨手抓起一隻瓷瓶便扔了出去。
“啪”得一聲脆響,瓷瓶應聲摔成碎片,殿內中的人皆屏氣凝神,大氣也不敢出一個。
“你們這羣廢物,朕當真是白養了你們!”韓非寒咬着牙齒,背上的劇痛已經讓他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蘇啓!”
“奴才在!”
“傳朕指令,即日起,在宮外各個地方張貼懸賞告示,凡能治好璟妃之人,賞黃金萬兩!”
“是!”蘇啓低眉,“奴才即刻去辦,王上,您還是先回去歇着吧,只有您好了纔有功夫專心看顧璟妃娘娘啊!”
韓非寒擺了擺手,扶着他又往前走了幾步,只這幾步便已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遠遠的望過去,榻上的女人緊緊闔着雙眼,本就白皙的皮膚此時更是接近透明,一頭烏髮靜靜地散在枕邊,就像她的人一般毫無生機。
韓非寒胸口一痛,整個人不受控制的便佝僂起來,
“蘇啓,將朕的御榻搬過來,朕要親自守着璟妃!”
王上重傷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王宮,大臣們聽聞此事後皆再也不敢爲了蒼牙國之事來覲見。
可蒼牙國卻並未因此而偃旗息鼓,反而愈加放肆,之前只是因爲想逼韓非寒交出初柒而故意挑釁滋事,如今見着霽月國始終沒有還擊便乾脆假戲真做了起來。
連着幾日,邊城的村莊便被莫名闖入的蒼牙國士兵大肆掠殺,百姓苦不堪言,此時才終於看清蒼牙國陰狠狡詐的真實面貌。
如此一來,百姓們的勢頭瞬間又轉了向,就連茶坊說書的人都將此事編成了一個段子。
“說,王上衝冠一怒爲紅顏,卻是獨具慧眼在心間,狐仙轉世實爲假,妙手仁心纔是真,不自量力是蒼牙,羽翼未豐便想打,內憂外患終是禍,一舉平定百姓安!”
“好!好!”
大堂中的人傳來一陣高亢激昂的喝彩聲。
臨窗坐着的一個男人卻依舊淡淡的品着他杯中的酒。
他一身月白色錦衣,雖處於鬧市,身上卻纖塵不染,沒過好一會兒,就又來了個年近半百的男人坐在他的對面。
那男人渾身散發出一股威嚴之氣,一看便非富即貴,只是見着月白色錦衣男人依舊要率先頷首,
“久等了!”
月白色錦衣男人輕輕的推過去一盞瓷白色的酒杯,
“看樣子,事情並未朝着我們想要的方向去發展。”
“哼!這要怪也只能怪蒼牙國的王眼界太窄,他難道以爲雞蛋真能碰得過石頭?還是太年輕氣盛了。不過話說回來,雖然結果不盡如人意,但咱們卻是有了意想不到的收穫,他這次受得傷可足夠他在榻上躺上整整一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