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婦不敢胡說,靖王殿下,民婦可以對天起誓,若民婦剛纔所言有半句不實,民婦情願不得好死,就算死後也要受閻羅王油煎扒皮之苦!”
靖王眸中跳動着的火焰頓時慢慢變小,他如何能沒有記起來,之前顧初柒也說過王兄當年還是太子時曾經遭人暗殺,且差點命喪於南安國。
只是他實在不能將這兩件事融合到一起去,三哥他…他怎麼可能是暗殺王兄的人?
太后看着靖王深受打擊時的樣子,搖了搖頭,
“離兒,你錯的太離譜了,你感恩先王后對你百般照拂,又被韓擎的僞裝騙的團團轉,但你可知你心心念念愛護着的那對母子,他們原本就是害你母妃的真正凶手!”
“嗡”的一聲,靖王甚至還沒能從韓擎是殺害韓非寒的兇手這件事中回過神來,就又被這樣一個驚天消息給震住了。
“太、太后娘娘…”
太后嘆息一聲,眉眼露出無比憤恨的表情,
“這事本來哀家預備一輩子不告訴你的,你太過重情重義,又渴望得到親情,哀家不忍心讓你餘生都在仇恨與懊悔中度過,可沒想到先王后也看準了你這一點,這纔在臨死之前故意在你心裏埋下一顆仇恨的種子。”
靖王臉色僵硬,垂在兩側的拳頭緊緊握住,
“在所有人的口中,兒臣的母妃都是與世無爭,溫柔如水般的女人,兒臣只想知道,先王后殺她的理由是什麼?”
太后冷笑一聲,
“理由?當然有理由,你也知道,寒兒是長皇子,先王后一生最憤恨的本就一直因爲沒能生下第一個皇子,哀家的寒兒出世後她便成日想着法兒的刁難哀家,哀家那時只是一個妃子,當然不能與之抗衡,
後來沒過到兩年的時間,韓擎與你便先後出生,她以爲將你母妃害死,便能將你寄養到她的宮內,這樣,她不費吹灰之力便會多得一個兒子,多一個兒子便多一分勝算。
她就是出於這樣的理由,所以才往你母妃膳食中加入了讓她不知不覺殞命的毒藥,這些事情你若不信可以儘管向方御醫詢問,他在王上身邊當了這麼多年的差,你母妃當年雖說不是由他診脈,但最後死了檢驗屍體時卻是方御醫親自去的。”
“方御醫…方御醫…”
靖王的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起來,眸中的血絲也越來越重,
“太后娘娘,兒臣不信,兒臣現在就要見到方御醫!”
太后揚了揚下巴,底下立即有人出去請方御醫了。
靖王尤自搖頭,
“太后娘娘,您知道的,先王后對兒臣與您對兒臣是一樣的好,她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殺害兒臣母妃之人?”
太后凝眉,上前扶住靖王的肩膀,
“離兒,你也不小了,不能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這些事情不管你信或者不信,那都是真實存在的,當年你父王之所以將你放在哀家宮內撫養就是因爲他不願將你放在殺母仇人的身邊!”
靖王恍惚着擡起頭,
“那父王明知先王后是、是殺害母妃的兇手爲何不肯懲處她?爲何後來待兒臣大了又將兒臣送到她的身邊?”
太后還未來的及回答他,卻聽靖王呵呵自嘲一笑,
“是了,是了,先王后在世時母家多麼榮光,父王怎麼可能殺她,父王怎麼可能爲了一個妃子便將她的王后殺掉!”
太后一時不知該怎麼安慰面前這個近乎癲狂的孩子,她擡手撫了撫靖王的頭頂,就像幼時他每每在自己面前哭鼻子時做的動作一樣。
靖王擡起頭,眼底的淚再也止不住的掉落下來,
“太后娘娘,兒臣…兒臣這是做了半輩子的糊塗人嗎?”
太后沉默,這時方御醫也匆匆的趕到了,看着殿內的情形,他不禁放慢了腳步,
“微臣給太后娘娘請安,給靖王殿下請安!”
太后點了點頭,
“有關當年靖王母妃之死,你將實話原本的告訴他吧。”
方御醫愣了愣,他這一生,肚子裏裝了太多見不得光的祕密,有些不能說的最終爛在了肚子裏,而有些,在時隔多年之後總會被人翻出來曬曬太陽。
他對着靖王拱了拱手,
“當年微臣半夜被王上傳喚,祕密前去檢驗慶妃娘娘的屍體,慶妃娘娘死前兩個月的時間總說食慾不振,精神不濟,當時是御醫苑另外一個御醫替其診治,診案上寫的是積食難消,外加內火虛旺,
處方上開的藥方也都是開胃化積食,以及調理內裏的藥材,但是微臣去看慶妃娘娘的屍體時卻發現慶妃娘娘的舌苔隱隱發黑,四肢上也有細細點點的斑痕,是以,微臣可以肯定,慶妃娘娘絕對是身中慢性毒藥而亡。”
秀瀾嬤嬤捧着一個看起來塵封許久的黑漆盒子走過來,
“靖王殿下,這是當年替慶妃娘娘診脈的御醫的供詞,當年先帝震怒,曾派人悄悄的對他進行刑審,這御醫受不了刑法,將他與先王后之間的交易全都吐了個乾乾淨淨。”
靖王顫抖着手將那個木盒接過來,裏面放着的紙張已經有些泛黃,他拿起來一字一字的將裏面的內容全部看完,期間雙手幾乎要將那張紙給捏皺揉碎。
那上面白紙黑字,將先王后如何派人給慶妃下毒,又如何串通御醫將她的病情壓下來,這一樁樁,一件件,每一件事情都讓靖王聯想到她對着自己溫言軟語,愛護有加時的模樣。
這樣強烈的兩個反差幾乎要將他的腦仁都攪碎,就這樣看了許久…
末了,他緩緩的將那張紙原封不動的放進木盒子裏,對着太后鄭重其事的磕了三個響頭。
額頭撞擊玉磚的聲音直擊在場所有人的心尖。
“太后娘娘,是兒臣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
太后熱淚盈睫,良久才吐出一口氣,
“這事,要怪就只能怪哀家沒有儘早告知你,這才讓你無端中了惡人的奸計。”
靖王伏在地上,看着一顆顆的淚珠滴落在光可鑑人的玉磚之上,
“太后娘娘,兒臣請旨,願意去陵園替母妃守墓三年,以求母妃寬恕兒臣不忠,不孝,不辨是非的種種錯處。”
太后一怔,雙目隱隱也有些泛紅,
“離兒,哀家與你王兄都以對你不予追究,你這又是何必?”
靖王語氣堅決,
“懇請太后娘娘恩准!”
太后背轉過身,良久才終於點頭,
“既然你心意已決,哀家只有成全了你,望你三年之後再回來的時候,仍舊是從前那個在哀家面前放肆不拘的孩子…”
靖王含淚點頭,又對着太后磕了三個響頭,
“兒臣,多謝太后娘娘成全!自此一別,盼太后娘娘福壽安康,萬事順遂!”
說罷,決然的站起身往殿外走去。
太后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像是被火燒火燎一般的疼痛難忍,
“秀瀾,哀家,哀家最終還是沒能將這個祕密守住啊…”
秀瀾嬤嬤上前一步,
“太后娘娘,有些人,總會在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纔會成長才會蛻變,或許一直以來,正因爲您與王上將靖王保護的太好,所以,才讓他走錯了路。”
太后長嘆一聲,
“都是劫數,都是劫數啊!”
靖王神色恍惚的走出壽康宮,一陣冷風猛的灌進領口,將他凍得一個哆嗦。
宗澤忙將斗篷披在靖王的身上,
“爺,您怎麼進去了這麼久?”
靖王雙目失神的看向遠處層層疊疊的宮檐,
“宗澤,是本王錯了…”
宗澤皺眉,擔憂的看向靖王,他是知道靖王此番進去定會找出許多未知的答案,但他卻不敢問,是什麼樣的答案能夠讓他消沉至此。
“爺,外面天冷,有什麼回府中再說吧。”
“回府?不,不回去了,走吧,去凌雲殿…”
“凌雲殿?您要去王上那兒?”
宗澤有些着急,
“爺,您身體還沒好利索,就這樣去凌雲殿,王上見到爺…”
靖王揮了揮手,
“什麼都別說了,走吧!”
靖王如此堅決,宗澤自然不敢再勸,他苦着一張臉跟在靖王身後,不知道待會會發生什麼無法預料的事。
凌雲殿外,安吉正戰戰兢兢的跪在廊檐之下。
一旁的蘇公公低聲訓斥道,
“你也真是不當心,明知王上心緒不佳還犯這麼低等的錯誤!”
安吉哭喪着臉,
“師父,不瞞您說,這些日子奴才都害怕伴駕了,每每進去,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裏擺,您方纔也試了的,那茶水的溫度明明就是王上平日裏最習慣的溫度,可今日,王上偏嫌燙嘴了…”
“住口!還敢狡辯!”
蘇公公小心的看了眼殿內,
“仔細王上聽到了罰你去做苦力!”
看着安吉委屈巴巴的樣子,蘇公公不禁又將音調降了降。
“不論王上平日裏喝茶是什麼溫度,今兒說燙了那就是燙了,啓有你來置喙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