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楚弈葫蘆裏到底賣了什麼藥,但劉嘯依舊答應了赴約。
馬車駛過楚府門前,劉嘯的隨從被拒之門外。
等他進入到楚府後,引路的婢女便將他帶進了一間廂房。
屋內焚着香,案上的茶水正冒着熱氣。
劉嘯在房內坐了許久,然而楚羿卻一直沒有出現。
把人請來了,自己卻遲遲不出現,劉嘯滿腹疑雲。
在喝完壺內最後一盞茶後,劉嘯執扇起身正欲朝門外走去,誰知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出現了一羣持劍的門客有意地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們公子這是何意?”劉嘯手搖畫扇,眉梢微挑。
“柳公子莫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公子配合。”
人羣來勢洶洶,明擺了一副不讓劉嘯踏出房門半步的樣子。
“我若是不配合呢?”劉嘯嘴角上揚,將手中的畫扇倏地一合。
一時間,衆人拔劍出鞘,明晃晃的刀刃寒光凜凜如半彎峨眉月。
“那公子就休怪我等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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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應這幾日連續發生的北秦挑釁之事,百官們陸續向真宗帝上奏陳詞。
“皇上,北秦三番兩次在我趙國境內作亂,這等猖獗,豈能再忍!”
“皇上,京都之內現已人心惶惶,這幾日百姓紛紛聚集在宮門外,說是要討個說法!”
“皇上,北秦這番挑釁,臣等認爲不能再無動於衷了,懇請皇上出兵,一舉攻下北秦,以振我大國之威!”
“臣等懇請皇上出兵!”
只聽文武百官情緒激昂,異口同聲地請求討伐北秦,真宗帝手扶着龍椅正襟危坐,凌厲的目光不間斷地掃過堂下衆臣。
很快,目光便就在列隊之首的楚成眠身上停了下來。
“楚愛卿,你以爲如何啊?”真宗加重了語氣,傲然問道。
自從福康回宮將陶然逃入楚府的事告知真宗後,他心裏便對楚陶兩家起了疑心。
不過事情還未有確鑿的證據,陶愈既然堅信陶然並未叛國,那這場交換便極有可能是陶愈自導自演的一齣戲。
不過,這個想法卻很快被真宗帝推翻了。
根據派去的侍衛的來報,太醫院已經確認了陶婉兒中毒不淺,陶愈素來極其疼愛孩子,所以真宗倒覺得不應該會是他。
因此順着陶然逃入楚府這條線索,另一種可能性便浮出了水面。
朝內,楚成眠是御史大夫,負責監察文武百官,與陶愈在政事上也有着莫大的關聯,又加上幾日前楚陶兩家結了姻親,現在更是官上情上,親上加親了。
陶愈做不下的決定,便由親家楚成眠替他做。
真宗回想,當初楚成眠既然能夠狠下心害了多年至交季雪雲,如今給自己的兒媳婦下毒也倒是不爲奇了,這樣一來陶婉兒中毒一事便也可以講得通。
但換一種思路,若是兩家人暗地裏勾結北秦,真的起了叛國之心,那此事便就棘手了。
堂下,楚成眠執笏走到殿中央:“北秦暗探源頭並未尋到,臣以爲貿然行事有些不妥。”
“是未尋到,還是如今就在眼前啊?”真宗帝凜然一瞥。
話音剛落,楚成眠當即被龍顏震懾得額冒冷汗,跪倒在地。
早朝前,陶然確實曾來找過他,考慮到陶然是戴罪之身,楚成眠並未告之任何人,也包括陶愈。
此事絕對隱祕,可沒曾想竟然被皇上當衆戳穿。
“楚成眠,你好大的膽子!”真宗拍案而起,“朕已派福康去留意過你的府邸,你私自收留北國細作,居心而在!”
“皇上,臣冤枉啊!”
真宗帝面色陰沉:“你冤枉?那朕便就替你說說,你究竟是何種冤枉法。”
“爲了救一個陶然,你綁架了陶婉兒,等到人質交換了以後,陶然便逃到你府上,這樣一舉兩得替陶丞相既換回了女兒,又保下了兒子,楚成眠,朕先前還是看輕了你啊。”最後一句話,帝王獨有的凌氣霸道逼人。
大殿內,即便腦裏涌現了多少句反駁的言辭,這時的楚成眠,心早已懸在了嗓子眼,他戰戰兢兢長跪在地,後脊背上涔涔的冷汗打溼了衣衫。
這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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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絳閣走廊上,一蒙面黑衣人踩悄無聲息的步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閣樓上最裏頭一間廂房。
剛從青山坡回來正坐下喝茶沒多久,季玥只覺呼吸一窒,隨即腦後一陣缺氧。
“繁……星……”季玥掙扎着從喉嚨裏斷斷續續發出求救聲,要知道鉗制在自己脖子上的這雙手正將她往鬼門關邊緣推進。
本懸浮在半空中掙扎着的雙腳終於着了地,季玥喘着氣,求生欲讓她毫不猶豫擡起一腳就朝着蒙面黑衣人的要害踹了過去。
黑衣人瞬間疼得哇哇大叫,但下一秒,被徹底激怒的他頓時殺紅了眼,掄起腰間的雙斧就朝着牆角的季玥劈去。
大腦還暈着,季玥站都還沒站穩便被從天而降的斧頭劈中了左側的髮髻。
“繁星!別隻顧着防守!倒是回擊啊!”慌亂之中,季玥趕忙掄起一隻花瓶朝着黑衣人直直砸去。
啪!
不僅沒砸中,瓶子還裂成了兩半。
此時,只見繁星藍光又現,這次的陣仗可就與方纔不同了,季玥瞧着他聲勢如此之大,終於放心地舒了口氣。
可是……
這滿滿一地的花瓶是怎麼回事啊!
原來繁星聽了季玥反擊的指令,又見她掄起一個花瓶朝着黑衣人砸去,因此當即就會錯了意:
季小姐需要更多的花瓶來回擊!
那便給她更多的花瓶!
讓她砸!
沒法子,蒙面黑衣人雖然不可置信地望着這滿地忽然出現的花瓶,但手上的斧子還是照舊不誤迅猛地朝着季玥劈來。
只聽屋內劈里啪啦響了一陣又一陣,花瓶是碎了一個又一個,兩人硬是沒完沒了地打鬥着。
高頻率流水式的“拿掄拋”動作瞬間讓季玥面色漲紅,渾身冒汗。
就在這時,地上花瓶已空,季玥往下伸的手也摸了空。
見勢,蒙面黑衣人快步朝前一躍,手掄着斧頭徑直就對着季玥脖子大動脈砍去。
這時只聽“咻”的一聲,鮮血噴張,只見黑衣人腦袋上中了一刀,當即倒地嚥了氣。
眼前一片噴濺狀的猩紅,季玥下意識捂住了脖子,嚇得當即軟了腿。
“有沒有受傷?”這時,一個熟悉且陌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一雙溫暖的手隨即便托住了她下滑的身子。
季玥兩眼還黑着,許久後她定睛一看,抱着她的不是別人。
又是楚羿。
“楚公子怎又來了?”她強裝鎮定。
“母親將我鎖在府裏,我便來遲……”楚羿話還未說完,便就見季玥左臂上似有一處血跡,連忙緊張道,“你流血了!”
繁星腹誹:大哥那是你的血好不。
季玥狐疑:“血?”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自己臂上的確是沾了一塊圓圓的血痕。
但很快她便發現了,自己手臂方纔被楚弈觸碰過。
“奴家並未受傷,是方纔楚公子你蹭上來的。”季玥說着,指了指楚羿手上的紗布。
定是方纔扔匕首時,傷口又裂開了,楚羿有些窘迫,便當即將手背至身後,轉移了話題:“那個柳遊,他待你如何?”
“柳公子體貼溫柔,待奴家自然是好的。”季玥說着便從他懷裏脫離,與他保持了相對合適的距離。
繁星無語:廢話劉嘯不對她好難道還對你好啊==
見她不僅說時眉梢帶喜,而且還如此排斥自己,楚羿有些喫味:“別輕易相信此人,我派人查過他的底,真正的柳遊並不會武功,他有問題。”
繁星嘲諷:哦我滴個親孃我看是你腦子有問題==
“這貌似與楚公子無關吧。”
楚弈走上前,不依不撓:“離開他,他不是好人。”
你難道是好人嗎?季玥多想像這樣迅速反駁他,但她卻不能逞一時口舌之快。
“玥兒……”楚弈猶豫了片刻,還是喚出了這久違的名字。
見楚弈朝自己靠近,季玥不動聲色往後退了步:“楚公子,那日晚上,奴家已經將話說得很清楚了,立下休書後,各自婚嫁,永無爭執。”
空氣中凝結着尷尬,男子脊背一僵,不再向前。
“今日多謝楚公子相救,若是沒有其他事,還勞煩公子離開,日後我們也不必再見了。”
爲了強調“不必再見”,她將這幾個字說得尤爲決絕和響亮。
“玥兒!”望着季玥毫無波瀾的臉,楚弈再次嚥下了涌上心頭的話。
他本有千言萬語想要告訴季玥,告訴季玥,兒時他確實對一個少女動過心,後來少女一家家破人亡,他萌生了想要照顧她一生一世的想法,但是因爲時間久了,這份擔當便逐漸從當初的激情轉而歸於平靜。
這便是他想說,卻又再也沒機會親口對她說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