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季玥所願,她安然無恙出了魔教,然而此刻她的模樣已經與常人有異。慘白的臉,猩紅的嘴脣,更爲惹人注目的,是她那一頭宛如浸了血般的紅髮。

    出了魔教便只有一條路,便是通往朝廷管轄的城門,不想呆在魔教便只能進城。季玥無奈,只好做了些喬裝打扮,佯裝農婦剛在城外種地回來。

    但把守城門的士兵並不是喫素的,幾個人見一消瘦農婦挎着籃子慢慢靠近城門,便都圍了上去,想要仔細盤問。

    帶頭的士兵頭子很是臉熟,季玥才與這人剛打照面,下一秒就認出來這人就是當初押解她的衙役。

    那士兵頭子見這農婦視線刻意回閃,便更加懷疑她的身份了,張手就攔住了她的去路。

    “喂,哪家的?”那士兵邊問邊打量着她,“怎麼感覺沒見你出城過?”

    季玥不敢應聲,生怕他認出她來。然而此時那士兵邊上的另一個刀疤臉笑嘻嘻的湊過來插嘴道:“這女的莫不是哪裏逃出來的,這小模樣長得還挺……”話還沒說完,便賤兮兮地笑了起來,伸手就要抓季玥的肩。

    季玥往後一退,險些被那鹹豬手碰到,但也只能嚥下這口惡氣,解釋道:“民婦是城西李多貴的二婚妻,原本是外地人,幾個月前回了趟孃家,官爺不眼熟是應該的。”

    “原來如此,是外地人。倒也不是不眼熟。”那士兵後肘捅了捅那刀疤臉,朝後讓出了進城的路,道,“照你這麼說,那我肯定見過你,你的臉我還是眼熟的,說不定還喫過你夫家的酒。”

    話畢,把守的士兵個個一臉壞笑,盯着季玥上下打量。

    “多謝官爺。”季玥朝把守的士兵行了個禮,她生怕露餡,便低頭快速往城裏走去。

    且說季玥進了城以後,城裏便響起了馬蹄聲,且距離城門越來越近,直至那十匹馬在城門口停下,下馬的是輪班的士兵。

    那原先和季玥搭話的士兵上前與輪班的士兵頭子交了接,腿一擡剛要走,就被那刀疤臉喊了住。

    “我說趙十四。”那刀疤臉賊眉鼠眼地打探道,“城西李多貴家怎麼走啊?”

    可惜這刀疤臉缺了兩顆牙,說話漏風,這風流之事偏偏被輪班的士兵頭子聽了去,那人滿臉疑惑,問道:“城西哪有姓李的,俺就是城西的,城西都是姓王的,俺王大牛就姓王。”

    還沒等刀疤臉反應過來,那士兵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懊悔不已道:“壞了,我說那小娘們這麼眼熟,已經我在衙門當差抓過她,慣犯了,本來是死罪,後來……”

    “後來什麼?”一旁的士兵紛紛提問。

    那人說到這才發覺自己說漏嘴了,貪污乃是死罪,現在又被這麼多人知曉了,便兩眼一閉,垂下頭來一言不發。

    一旁刀疤臉轉了轉眼珠,給他提了個建議:“兄弟,不如我與你去將她抓住,將功贖罪,怎麼樣?”

    說罷,那人便帶着幾個士兵,順着季玥逃離的方向,駕馬快速追去。

    -

    季玥逃進城以後便又換了一身行頭,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喬裝打扮還是不在話下。不過帶着□□而活,終究還不是自己。若是想要平平安安的活着,這樣的日子還不知道要過多久才眷顧她。

    “駕!”街上,一羣士兵急匆匆駕車駛過,卻毫無一人留意到了街邊正喝茶的戴着斗笠的男子。

    這男子便是季玥喬裝的,爲了遮蓋這頭紅髮,她索性喬裝成男子,將頭髮束起。然後再戴上斗笠,便可隱匿於人海里。

    如今她無處可去,也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該如何應對,正當她煩悶鬱結之時,一個聲音忽地在她耳後響起。

    片鬼從她身後走出,幽幽道:“夫人,可讓小的好找啊。”

    “是你。”季玥神色一定,下意識起身,拉低了斗笠,“教主吩咐你來的?”

    片鬼的出現,季玥總感覺有些不合時宜,楚弈既然應允了她出魔教,便不會這樣派片鬼一路盯梢着。即便是他忽覺自己對她有所虧欠,那麼吩咐片鬼在城門外跟着也能理解,可進城就是朝廷的地盤,楚弈他萬萬不會冒險。

    季玥想着,朝後退了幾步,正當她想要快步離開茶鋪時,誰料雙膝一軟,險些就要跌了下去,季玥猛的回頭,只見片鬼掌心正運着氣眼瞧着就要朝她擊來。

    季玥一個快步,躲過了那一掌,隨即縱身一躍拿起案上的幾個小茶杯,迅速對着片鬼的頭顱砸去。

    只聽見“哐當”幾聲,飛來的茶杯被片鬼拍至牆壁,碎的稀爛。季玥知道自己不是魔教的人的對手,趁亂中她便逃出了茶鋪。

    片鬼見人已經跑了,也不着急去追,他一甩衣袖眼裏露出狡詐的兇光,脣角勾起一抹邪笑。

    任憑她季玥再逃,也逃不過朝廷那幫老狐狸。

    季玥沒有意識到剛剛在與片鬼打鬥時,她的斗笠已經掉落,奈何逃跑時根本顧不上喬裝,因此她的紅髮早已散落,多得似瀑,紅得勝血。

    這紅髮白膚女子出現在街上,面色慘敗,神情可怕,宛若魔教兇魔惡鬼,頓時嚇壞了街上的路人。“見鬼啦!”那些人尖着嗓音大叫着,一時間街道上雞飛狗跳,衆人四處張皇逃竄。

    季玥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這才發覺自己的喬裝已經被識破。然而面對這些因害怕她而倉皇而逃的衆人,她竟有些苦笑不得。

    終究是以貌識人啊!難道相貌可怕就一定是惡人嗎?

    季玥苦笑着,竟忽略了遠處逐漸傳來的一陣陣的馬蹄聲。於是大約片刻過後,季玥便被方纔追捕她的士兵團團圍住。

    “妖女!還不束手就擒!”那帶頭的士兵大喝一聲,繼而拔出那鋥亮的長刀,在季玥眼前明晃晃地晃了一晃。

    季玥一聲不吭,只是兩眼眸子冷冷地盯着那幾個士兵,那眼神凌厲得要命,宛若漫頭的小刀傾盆而落。

    “啊啊啊…”刀疤臉全身都在抖,他似乎被嚇壞了,顫抖的手指着季玥,嘶喊道,“她的眼珠…眼珠是血…紅色的了…!”

    見一行人都慌了神色,季玥冷哼一聲,肆意地笑着,她早見慣着這些猶如豬狗般的畜牲嚇得屁滾尿流的模樣。

    “別慌!”帶頭的士兵嚥了口水,硬着頭皮,“妖女沒有法力,即刻逮捕她!”

    得知紅髮妖女並無法力,衆士兵又恢復了之前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幾個人飛快地跳下馬,粗魯地將季玥押解着帶往大牢。

    -

    話說那日季玥在伏魔殿與楚弈訣別,楚弈便留下了一個心眼。原先是擔心季玥出魔教後行動不便,怕她此刻的模樣不能安全在魔教城外安然無恙。他再也賭不起有關於她的一切了,她的安危無法交給其他人,必須得自己親眼瞧着。於是他便趁季玥交出長生鎖時,在她的衣袖上留下了追蹤珠。

    沒想到他楚弈總算是做對了一次,在追蹤珠連續發出光亮後,他知道季玥定是在城外出了事。繼而一路尾隨着季玥直至皇城門口的小鬼也慌慌張張前來稟報他所刺探到的消息。

    得知季玥喬裝被破,遭魔教叛徒暗殺,又被押往大牢受苦,楚弈來不及猶豫,立馬遣返了大批在外追尋長生鎖的魑魅魍魎,順着出城的方向,一路直往皇城奔去。

    季玥再次醒來時,便覺周遭劇痛無比,許是四肢僵得厲害,她根本無法動彈。視線是模糊的,周圍的環境卻亮的刺眼,她下意識沉吟,掙扎間才發覺自己嗓子早已啞得冒煙。

    “季姑娘。”一個渾厚中年男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說說吧,長生鎖現在在哪?”

    季玥咬牙艱難地用手肘撐着自己渾身是傷的身子翻了個身,她這纔將說話之人看清。

    “我當是誰,原來是宰相陶大人。”季玥雙眼通紅,一對血色眼珠冷幽地望着居高臨下的陶愈,“又是一個爭長生鎖的狗官。”

    “你……”那陶愈半句話還沒吐出來,卻被趙衡拍了拍後背,他眉頭擰成一股麻花,下半句立馬傾瀉而出,“皇上,這妖女着實邪惡,臣懇請皇上立馬扒了她的皮!”

    趙衡皺眉,眯起眼睛搖了搖頭,道:“姑娘家的,愛卿莫要嚇她。”隨即他走近季玥,手裏的扇子骨挑起了她的下巴,打量着道:“更何況,她對我們還有用處。”

    “呸!”季玥甩頭,渾身都在顫抖着,她望着那兩個惺惺作態的小人,感覺好像也不比魔教好到哪去。

    陶愈朝趙衡使了個眼色,隨即陶愈便拱手,大步朝着季玥走來,像是得了什麼號令。

    只見陶愈揪起季玥的頭髮,語氣野蠻:“魔教教主居然看上了你這麼個貨色,你,不過拿你換長生鎖倒也值了。”

    季玥驚訝,朝廷何時知曉楚弈拿了她的長生鎖,除非魔教有人叛變……

    “片鬼是你們的人?”季玥嘴角噙着血,冷笑道,“楚弈日防夜防,卻栽在了區區一個小鬼身上,真是可笑。”

    “楚氏小兒,本就該死!”

    這八個大字是從大殿上堂傳來的,入耳便覺其聲令人惴惴不安。堂下衆人還未聞其人,便覺其聲不寒而慄,倒是叫人徒生了幾分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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