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挑燈仗劍錄 >第五章 掉進囚籠
    站在山頭上,已可望見遠遠一帶水線,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不過從山下到港口,卻的確還有段路要走。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陳青桐在山頭上跟六個黑衣人打了一架,下山的時候小心翼翼,連摔了兩交,走到山腳下時,感覺有些累,於是吃了乾糧肉脯,就着山泉喝了幾口解渴,想道:“鍾道長教我的幾門吐納功夫,其中就有一門,是專門用來消乏聚神所用,我在這裏歇息歇息,等體力恢復了再走不遲。”把包袱放在草叢裏,開始吐納運氣。豈知他坐定不久,忽然聞到一股香味。那香氣微微刺鼻,一聞身體便漸漸麻痹,身體分毫動彈不得,心中吃了一驚道:“不好,難不成是山中的瘴氣?不好了,書上說此物最毒,果真如此,我便要一覺不醒,長眠於此了!”張嘴待要呼救,但脣舌僵硬,哪裏能夠開口?

    只聽有人笑道:“姐姐,這人中了咱的百絕迷魂散。”一個女子道:“去看看,可是石元朗派來的奸細?”陳青桐身體動彈不得,聞言卻是心中大喜,忖道:“原來是中了迷藥,並非毒瘴。”片刻之間又聽那人道:“姐姐,看他文雅俊秀,倒也不像壞人。”語音細稚,象個童子。一爲女子道:“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好是壞,他又怎能做得奸細?”那童子拍掌笑道:“姐姐說得極是,怎樣處置於他?”女子道:“我們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可放過一個惡人,暫且將他抓了回去關在地牢之中。若是無辜,便給他幾兩銀子陪罪,打發出莊。要是惡人,自然好好修理他。”陳青桐心中暗暗叫苦,道:“我無罪無過,想是流年不利,爲何今年處處是劫難?”思忖間,身子一輕,已然被人擡起,放在一輛馬車之上。一路顛簸,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又被人從馬車上擡了下來。不多時眼前昏暗,一股溼黴氣味衝入鼻觀,果真是到了一處地牢之中。

    只聽先前那女子道:“我們出去稟報爹爹,你們將牢門鎖好。”有人笑道:“大小姐,你放心罷,這牢門用精鐵打成,他就是大羅金仙,也逃脫不得。”鏗鏘之聲不絕,想是纏上了鎖鏈。女子又囑咐幾句,腳步聲遠去。

    陳青桐一個人孤零零躺在地上,只覺得肚中骨碌碌亂響,跑了有一夜,竟是飢腸轆轆、頭暈眼花了。自語道:“腸胃呀腸胃,你如何這般不爭氣?先前喫下肉脯乾糧,這麼快就消化殆盡、叫個不停?所幸這地牢之中只我一人,斯文掃地,倒也沒有旁人來恥笑。”又想道:“是了,這也怪不得你,想必是那個百絕迷魂散太過厲害,不知不覺將我體力耗光。”方要站起,一陣頭暈目眩,又是一交坐倒,道:“這五臟之廟少了香火,如何能勉強支撐?”大叫道:“牢頭,你不供奉飯食,莫非私自剋扣了飯錢,中飽私囊?”連聲叫喚,門外冷冷清清,始終無人應答。

    正在頹廢懊喪時,忽聽有人笑道:“你要是餓了,就喫些此地的土特產,味美不膩、精而不費,乃是世上的一道極品佳餚。經常食用,能強身健體、補肺益氣。”陳青桐被唬了一大跳,戰戰兢兢地道:“誰?誰在說話?”環顧四周,但見昏黯灰濛之下,見前方石牆的凹壁深處,隱約有個人影。但聽那人道:“莫非你想看清我的模樣不成?也罷,你休怕,再走近一些,我給你點個燈盞如何?”

    陳青桐聽他頗有調侃揶揄之意,哭笑不得,暗道:“不過是驚愕之下,隨口一句而已,都是牢中淪落之人,神情悽悽慘涼,彼此相見,也是徒增煩惱罷了。既然如此,誰又要看你了?”聽他招呼,也不好推辭,只好提起衣袍,小心翼翼摸索過去。

    那凹壁甚深,陳青桐驀覺腳踏之所柔軟一片,悉索作響,地上竟然墊上有一層厚厚的乾草,便見眼前淡然灰銀,原來是一張薄紙中幾點晶瑩閃爍。陳青桐一怔,心中暗暗叫絕道:“原來這人捕了螢火蟲攢合爲盞。”

    但見那人眉須花白摻雜,蓬鬆蒙面,用手撥開,露出面目,卻是個額寬虎眼、地正天圓的漢子,有三分落魄之氣,卻不缺英雄氣概,見陳青桐呆愕,淡淡一笑道:“你看我這桌子如何?本是方方正正之物,我嫌它不好看,又不能用刀,便以銳石每日打磨削切一些,五年之後,方纔做成如此案几。”

    陳青桐聽了心頭吃了一驚道:“他不知犯了什麼過錯,竟被人關了五年?官家衙門,怎會用此手段?那麼此處既然不是官府,那當是一方豪強私設的牢房了,想必此人也是極大的無辜。他見那人眼光灼灼盯着自己,目光之中,威嚴至甚,當下不敢多問,唯恐那人心頭火躁,一言不合便衝上來對自己飽以老拳,那可是大大不妙,當下道:“老前輩,桌上有一盞現成的油燈,爲何不用?”

    那人道:“小子,你肚子餓得狠了,如何還能這麼多嘴?”伸手從桌上摸來一個饅頭,道:“老子慈悲,這饅頭給你吃了吧!”把手一揚,饅頭扔了過來。陳青桐正自餓得發慌,抄手接着,連聲道謝,拿着那饅頭便狼吞虎嚥,不片刻喫得乾乾淨淨。

    只聽那人哼了一聲,道:“這油燈是辛老賊差人送來,我可不屑用它!”

    陳青桐喫完饅頭,躬身一禮,道:“請問老前輩尊姓大名?”

    那人道:“我複姓歐陽,單名一個伯字,在此二十五年了。”陳青桐道:“二十五年?豈非??????豈非半輩子都耗在這地底之下?”心中叫苦不迭,暗道歐陽伯長久不能出去,可見地牢堅固,萬難脫身,當下萬念俱灰,心寒意冷。

    歐陽伯看他嘆息,笑道:“你以爲我受困半生,黔驢技窮,你也必定無計可施,只能乖乖地受困此處嗎?哈哈,這地牢雖然可靠,但也不是鐵壁銅牆,區區地牢,我要出去時,又有何難?”陳青桐半信半疑,心道:“你是個愛面子之人,自然要爲自己說些好話來開脫開脫。”只聽歐陽伯開口罵道:“辛老賊,你貪我書,偷我祕籍,實是天下第一卑鄙無恥之極、憊懶無賴的惡徒!”拿過一隻石碗,喝了幾口清水,潤潤嗓子,繼續大罵,他越罵越起勁,越到後面,言辭更是不堪。

    只聽門外有人笑道:“歐陽大俠罵也罵夠了,弟兄們,一切照着老規矩辦。”陳青桐大爲詫異,心道:“也不知他說的老規矩是什麼?”少時忽見地牢頂上中央被人拉開一條縫,有人垂下一個托盤,雞鴨酒菜,那托盤中卻是樣樣不缺。那人道:“歐陽前輩,這是今日的配菜,有金陵鹽水鴨、大都酥嫩燒雞、窖藏八十九年的杜康美酒及川府活水魚,不知你老人家可還滿意?”

    陳青桐聽他逐樣介紹,不禁垂涎欲滴,暗道:“一個小小的饅頭怎能果腹?這許多好菜歐陽前輩豈能輕易喫光?若是能夠邀我同席共飲,那可是人生一大妙事。”卻見那托盤旋轉三圈,歐陽伯閉目養神,巋然不動。陳青桐眼看一頓大餐就在眼前,心下大急,道:“老前輩,你若手足不便,我替你取來如何?”不妨歐陽伯雙目陡睜,喝道:“你若是敢碰那托盤一下,我立時便取了你的狗命,叫你從此當個餓死鬼,終身不得解脫超度。”氣勢兇悍之極。陳青桐吃了一嚇,登時定住,果然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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