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挑燈仗劍錄 >第十八章 曲折迂迴
    只聽南宮音嘆道:“血靈芝本來就是稀罕之物,往往可遇而不可求,今番要救三弟的性命,它卻無影無蹤,這可如何是好?”周冶平頓足道:“我再去找找看。”方要邁步,聽得地上孟三點顫聲道:“二哥,你…你不用去了,這蜥蛇之毒厲害無比,便是得了那血靈芝,只怕也救不了我。”他說話有氣無力,斷斷續續。此刻天色漸漸放亮,東方晨曦破曉,他的面目被看得真切,卻是一片鐵青,血色慘淡。南宮音手足無措,道:“三弟,你少要說話,太過耗損氣力。”

    孟三點悽然一笑,道:“大姐,我此刻??????此刻要是不說話,只怕此後就沒有機會說話了。我,我??????我錯了,本該分出輕重,先去尋那完顏烏蒙這狗賊復仇纔對,他酒囊飯袋,一介窩囊,斷然不是我的對手,更??????更不能傷我如此至重,可是我好??????好糊塗,偏偏按捺不得心中的怒氣,想起當日被‘竹蘆雙怪’羞辱之恥,反倒先去尋他報復,卻是以卵擊石、飛蛾撲火??????。”咳嗽一聲,吐出幾口黑血,道:“今日若死,勞煩你??????你們就將我埋在此地罷,但碑字之上,只寫我的小名即可,待宗王爺的手下金兵搜索而來,也不至??????至於生疑,把我刨墳毀屍。”

    陳青桐聞言,不覺一驚,暗道:“人死如燈滅,便是什麼恩怨也可一筆勾銷了,難不成他完顏烏蒙還要學伍子胥一般,攻入楚都之後,也毀墳鞭屍嗎?”只聽孟三點的聲音漸弱,手足抽搐,吐出一口長氣,聲息全無。南宮音與周冶平見孟三點死去,悲從中來,不覺放聲痛哭。稍時周冶平勸道:“大姐,若是‘竹蘆雙怪’帶兵追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還是先將三弟入土爲安,你我去別處避避風險纔是。”南宮音聽他說得有理,點頭道:“不錯,這筆仇恨,他日再來索回。”

    二人就在土丘之旁挖掘了一個坑穴,將孟三點屍身埋入其中,插木爲碑,躬身三拜,便往北而去。待他們走遠,陳青桐與丁晴轉出,來到孟三點的墳前,見木碑刻道:“幼弟苦郎之墓。”丁晴見墳冢孤單零落,晨風之中,莫不淒涼,不覺嘆道:“果真苦也。”與陳青桐喟然一嘆,往大都而去。

    金都燕京,又稱大都,爲海陵王完顏亮遷建。昔日遼帝暴戾昏庸,橫徵暴斂,女真部落不堪欺壓,遂尊完顏阿骨打爲部落大首領,豎旗反遼,便以上京爲起義據點,從此打下江山社稷,建立金國大業。建國後,完顏阿骨打榮華在手,但依然惦念舊地,於是在上京設會寧府,以爲首都。海陵王弒金熙宗篡位,爲平民憤籠絡人心,便頒“求言詔”,上至朝野公卿,至販夫走卒,都可上書建策。有人提出上京偏遠一隅,往來征戰多有不便,不若遷都燕京,挾北地之中以利四方。海陵王聞言大悅,遂納此策,下詔建都,由右丞張浩全程監督,又廢陰陽五行之說,多年方完,新都氣象自此大是不同。

    這一日,陳青桐二人來到那大都城外的清河村,走過一處院落,聽得裏面淒厲號角,不覺驚異,遂進去觀看,卻見一個赤裸的漢子被縛吊在樹上,旁邊一人,正用皮鞭惡狠狠地抽打。圍觀者甚衆。每一鞭抽下,那人邊渾身一陣抽搐,口中猶然慘叫,聲音漸漸低沉。陳青桐又驚又怒,道:“如此鞭打,便是一頭熊也要被打死了。”

    丁晴道:“你且等等,說不得此人是且賊強盜,爲此間的主人所仇恨,是以下手極重也未可知。”陳青桐道:“便果真是那強盜土匪,也不該如此鞭打。怎樣懲罰,官府自然有責處定論。”就要上前,聽得人羣中有人哈哈笑道:“這裏都是看熱鬧的人,大多抱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小兄弟能挺身而出,評論公道,也算得一條好漢,只是看你模樣,不過是一介書生而已。怎能拔拳相助?這打架的事情,還是我來辦吧。”

    陳青桐不及說話,便見人羣中走出一個漢子,英武雄壯,氣宇軒昂,厲聲喝道:“住手,他犯了什麼過錯,你們敢這等使用私刑,罔顧我大金王法?”見執鞭之人充耳不聞,不覺大怒道:“可惡,卻將我說的話當作狗屁了?”一把捉住他的右手腕,道:“我與你說話,你如何不答,只是一味地打人,卻將我當成什麼了?”

    那人被這漢子捉住,大聲罵道:“我是此地的溫財主,我打我的家奴,關你鳥事?”拼命掙扎,就要掙脫。孰料這個漢子的力氣甚大,左搖右擺,始終不能掙脫,不由惱羞成怒,將鞭子放下,被左手接過,朝着漢子惡狠狠地抽來。

    那漢子也不躲閃,看鞭子過來,另一隻手探出,輕輕握着鞭身,冷笑道:“你這惡人,這鞭子打得了我嗎?”將它扔在地上,一足踏住,大喝一聲,手臂用力,只聽溫財主殺豬喊羊地叫喚起來,道:“這,這手腕要折,折了,大爺饒命,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漢子道:“我好言好語與你說話,你不搭理我,偏偏要我動武用強,真正的賤骨頭是也。我問你,他究竟犯了什麼過錯,要如此歹毒地折磨於他?”溫財主急道:“他偷了我的錢財,我才罰他。”樹上那人聽得,哭泣道:“這位大俠,小人喚作劉大牛,本是此地的佃戶,素來安分守己,不敢爲惡。溫財主看中了我的妻子,要我讓給他,我不肯,他便誣賴我是賊人,將我吊在這裏打。還請大俠行行好,爲我主持公道。”

    那漢子道:“此話當真?”劉大牛道:“不敢有假。”漢子大怒,道:“你這肥豬一般的骯髒破落貨,有幾個錢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老子豈能輕易饒你?”手上更是用力,只疼得溫財主五官擰成了包子,鼻涕眼淚流下,嚎啕大哭。陳青桐將劉大牛放下,尋來一件衣服,給他披上,饒是如此,那劉大牛依舊凍棏簌簌發抖。漢子問道:“你妻子呢?你都被打成了這樣,她爲何也不過來攙扶?”

    劉大牛顫聲道:“她被溫老爺關在柴房裏,出不來。”漢子一個耳光打在溫財主臉上,那財主頓時半邊胖臉高高腫起,喝道:“欺男霸女,占人妻子,乃是大罪!”三兩下除去溫財主的皮裘大衣,要劉大牛穿上。劉大牛不敢,卻惱了漢子的急躁脾性,大聲道:“好,你若是不穿,我這就放他,還讓你把你吊在樹上鞭打。打得過癮了以後,他再去姦污你的妻子,如此可好?”劉大牛大駭,忙將皮裘穿上。不多時,聽得一個女子哭道:“相公,你,你怎樣了?”原來是丁晴悄悄跑到柴房,把他妻子釋放了出來。夫妻二人甫一見面,抱頭痛哭,道:“今日若非遇上幾位好人,你我皆死無葬身之地也。溫財主凍得渾身紫青,哀求道:“大俠,一場誤會,你放過我吧。”漢子怒道:“這是一場誤會嗎?直到此時,你這狗賊還敢唬弄於我?”又是一個巴掌掄過去,劈啪響亮,那溫財主的半邊臉頰頓時大如豬頭,紅得發亮。溫財主大哭道:“是,是,我該死,我罪大惡極,還望大俠給我一條生路,讓我改過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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