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挑燈仗劍錄 >二十一章 無事生非
    只聽孟中冷笑道:“我看這人粗皮厚臉,想必不知曉豬肘子有養顏滑皮之功?實在可惜。”朝着身邊的一位女子笑道:“姐姐美若天仙,豔色傾城,若多喫幾口,莫說再過十年,就是再過二十年、三十年,也是一般無二的青春美麗。”

    那女子冷笑道:“孟師兄,我喫什麼?做什麼?那是自己私事,不消你多此一舉獻殷勤。今日同行,亦然爲了共同目標,與那男女之情絕無絲毫的干係。你如此殷勤,豈非教我衆位師妹有所誤解?請你恪守男女禮儀及貴派門規,泯滅那非分之念纔是。”

    孟中臉色一紅,訕訕笑道:“方姑娘教訓得極是,我與孔師弟自幼在泰山長大,以往不曾出遠門,因此見識淺薄、孤陋寡聞,舉止言行未免有些偏頗。如今有幸與崆峒女派聯袂共行,也定然是自己在上面幾輩子累積了不少的功德,方纔有此福份。後面一路,請方姑娘不吝賜教,小生感激不盡。”

    孔池眉頭微蹙,道:“師兄,當說‘貧道’感激不盡纔是。”

    孟中臉色一變,道:“你我爲了行事方便,既然卸下了道袍,就不該再用這般稱呼,‘小生’二字最好。”孔池身邊的黃綠兩位女子忍俊不得,噗哧一笑,道:“孟師兄說得極是,孔師兄,你也不該如此拘泥刻板。”

    方姓女子喝道:“袁師妹、高師妹,莫忘了自己的身份,怎可隨意與人調笑?待與師父、師叔會合,被她們兩位知道,且看你們如何受罰?那時我與其餘師妹,想要爲你二人求情也不成的!”一紅衣女子附和道:“正是,當年於雪鳳被逐出師門的教訓,你們都忘了麼?”

    黃綠二女臉色一變,將身子往一側挪了挪,離孔池更遠。孔池亦然往另一個方向移去,神情尷尬。

    方姓女子道:“何止逐出師門?本來還要廢她的武功。這賤人機伶的緊,竟然被她逃脫,後入黑道,成了‘夔門六鬼’之一,實在可惡。他日被我們撞見,必定要爲師門雪恥。”她把“夔門六怪”說成“夔門六鬼”,乃因她對於雪鳳厭惡之極,是以人家綽號也都改了,以示輕蔑不屑。

    孟中陪笑道:“方姑娘不愧崆峒女派掌門大弟子,想必日後崆峒女派的掌門之位,必非姑娘莫屬,小生在此先行祝賀。”躬身一禮,畢恭畢敬。那方姓女子喝道:“孟師兄不可胡言亂語!”

    丁晴瞧待真切,暗笑道:“其實她聽了這油腔滑調的恭維話兒心中歡喜得緊。這姓孟的哪是泰山門人?莫若說他是專門竊女子芳心、油腔滑調的浪蕩子纔是。”陳青桐透過屏風,見孟中極力奉承的那位方姓女子其實也算不得十分美麗,不過長相還算周正罷了,更且眉宇之間,隱約有股煞氣,簡直大壞美感,不覺有些愕然。

    丁晴打趣道:“你不歡喜,自有別人垂涎。哦!我記得了,此女名叫方凌霜,乃是崆峒女派掌門人的二弟子,她的師姐去世後,她順理成章地成爲掌門大弟子,從此在派中驕橫跋扈,不可一世。”陳青桐搖頭道:“孟中說話輕狂之極,他,他可是出家的道人呀!”丁晴不以爲然,低聲道:“和尚若是凡心悸動,尚可還俗取妻,道士要是惦念紅塵,也一樣能夠卸下道袍,穿上喜服。只是我看這方凌霜面相不好,脾氣必定暴戾無比、喜怒無常,姓孟的如果真娶了她,只怕不過迎狼納虎而已,未必真是善事呢。”丁晴噗哧笑道:“人家男歡女愛,要你那麼緊張做什麼?”

    二人正在竊竊私語,只聽幾名金兵笑道:“原來你要上肘子,是要給這位小娘子喫的?不錯,不錯,她年齡不大,皮膚卻粗糙之極。正該喫些豬肘子補補纔是。”孟中把桌子一拍,怒道:“韃子胡說什麼?”方凌霜低聲喝道:“孟師兄,這裏乃金國大都所在,行事不可魯莽!”孟中道:“方姑娘教訓得是,我一時不察,率性而爲,幾乎誤了大事。”

    陳青桐連連搖頭,以爲孟中在女子面前的拍馬奉承的本領,比“銅笛仙”蔣禮於“飛天魔女”於雪鳳之前的殷勤更甚十倍也不止,想起當日在泰山情景,此人處心積慮要害自己性命,心眼手段毒辣之極,心道:“他狠毒起來,虎豹猶自不及;無恥起來,哪有絲毫廉恥尊嚴?泰山派有這樣的門徒,真不知是福還是禍?”

    金兵中一名黑麪漢子見孟中呼喝挑釁,本已按住了桌上的彎刀,欲待爭執。猛安謀剋制下金兵素來兇悍,便是真要對敵,也敢拼命相搏,卻與大宋兵卒的貪生畏死不同。此刻他見孟中收勢,於是撤刀換茶,哼了一聲道:“我管你是什麼泰山派、崆峒女派?在這大都城中,俱與尋常百姓無甚區別,若是安分守己,自然無事,否則便是鐵打的金剛,也要碾得你粉碎!”

    崆峒女派諸弟子之中有個喚作邱敏的女子,年歲最小,又是方凌霜的遠房親戚,平日裏自恃“掌門大師姐”的百般關照,又有師父的眷顧,脾性之劣,不在方凌霜之下。方凌霜尚顧及自己“掌門大弟子”的身份,雖有些裝腔作勢,好歹也還能剋制。邱敏卻任性得緊,她聽得黑麪漢子之言,胸中騰的火起,倏地拔出長劍,劍身微微顫抖,喝道:“你口中不乾不淨地胡說什麼?”

    黑麪漢子愕然,不及說話,他後面一個金兵罵道:“你這不知死活的小蹄子,竟敢衝撞我們大人?小心性命不保!”邱敏冷笑道:“我們崆峒弟子都是不怕死的英雌巾幗,死便死了,有何可懼?”那金兵怒道:“你果真不怕死?”

    邱敏口舌雖然厲害,但此次出山之前,只在崆峒居住,從來不曾出遠門,因此以爲外面的世界,便與她派中各院各場一般,可以任由其肆意胡鬧。這時見面前的金兵橫眉豎目,殺氣騰騰,好似要將自己活生生地吞吃了一般,不覺生出幾許怯意,深吸一氣,顫聲道:“自,自然不怕。”

    那金兵冷笑道:“也罷,我若是與你比武,未免有以大欺小、以男欺女之嫌,實在算不得什麼好漢。而且動起手來,刀槍無眼——”他不及說完,邱敏似乎捉着了把柄,年紀輕輕,卻怪笑道:“什麼刀槍無眼?莫非你怕死不成?”那金兵怒道:“彼此既有意相爭,生死自然各安天命,一方怎樣死傷,也怨不得他人。只是在此打鬥起來,將掌櫃的桌椅板凳悉數損毀打碎,砸了人家作生意的物什,那可是造孽之極。”孔池忍耐不住,咦道:“不想軍爺也能體恤百姓財物?”那金兵道:“我體恤什麼百姓的財物?不過我兄弟數人,每日來此喝茶,掌櫃的又不肯收我們茶資,我等自然要略微關照,你們說是也不是?”

    孟中眼角一翻,道:“原來如此。”

    只聽那金兵續道:“我有一個法子,可以分出高下,誰若是輸了,便趴在地上,學着狗兒爬,又仰天叫喚三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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