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一手搭在腰上扶着端碗的手肘，雙腿交叉着站，爲不讓重心落在穿高跟的腳上，站得有些歪斜，整體仍是好看，陸思緣總忍不住看她，結果被本人抓個正着，她衝他笑笑，有點調戲意味。
蘇外公眉一橫，掄起擺在桌邊的木條就要往蘇綰打，蘇綰反應也快，躲開了來，一點也不怕蘇外公的威壓，眉梢挑挑：“爸，見傷要賠錢的。”
“站沒站相，我白教你這個女兒！”蘇外公氣極，木條一扔，剜蘇綰一眼，“沒個正經工作，上輩子欠你的。”
眼看大戰一觸即發，陸思緣壓低了腦袋，賊溜溜地看着戰火中心的兩人，心想他幸好不是尷尬會死星人，不然這一天有他受的。
蘇綰沒當回事兒，笑靨如花，“多少人想站我這個位置還沒資格呢。”
“你倆吵了十多年，現在也不肯消停會兒？”蘇外婆不悅地看着蘇外公，蘇外公礙於愛妻威嚴，哼一聲不再說話，低頭喫自己的。蘇外婆又轉過來拍拍蘇綰的手，“好不容易回來，多喫點。”
蘇綰對蘇外婆沒有對蘇外公的不正經，乖巧笑着，卻搖了搖頭，那碗豆漿也喝了兩口就放了，“下個月有秀，身材要管理。”
蘇外婆表情可惜。
陸思緣見狀不由好奇，一直忍到喫完早餐，一桌大人散得差不多，挨着蘇洺，湊近了，小聲發問：“介意我問個私人問題嗎？”
蘇洺順着低頭，也小聲地回：“你問。”
兩人頭碰着頭，陸思緣貼着蘇洺耳朵，極小心地問：“你媽媽做什麼的？”
蘇洺覺得癢，心也有些異樣，出於自我的保護，不動聲色地將兩人拉開些距離，“她……”
“你看的書不多呀，我以爲我還挺有名的？”
陸思緣心臟一緊，人晃了一下，差點摔到地上，幸好蘇洺及時扶住了。
不知蘇綰什麼時候插到兩人中間，蹲在地上，一手託着下巴，饒有興味地看着陸思緣，“你猜猜？”
背後問人不僅被當事人聽到，當事人還參與了進來，蘇綰雖並沒有被冒犯的不悅，陸思緣還是結巴：“作、作家？”她提到書，那大概是作家編輯一類。
蘇綰笑眯眯地搖頭。
有關書，不是寫書的，那就是被寫的。陸思緣第一個想到明星，因爲她漂亮。但陸思緣看蘇綰是一點也沒印象，想來不是明星一類，又想到蘇綰那身材管理一說，再看看蘇綰這逆天長腿，答案不自覺就出來了，“模特？”
蘇綰眯了眯眼，摸着陸思緣的腦袋站起來，“聰明。”
陸思緣人生平凡，認識的人也大多平凡，如此出衆的，蘇綰是第一個。他心緒是一陣排山倒海的地起伏，想巴着詢問更多，可礙於對方氣場與家長身份，又不得不保持禮儀的冷靜，思來想去覺得沒點反應更是不好，臉都憋紅了，最後沉沉地吐出一個字：“噢。”
蘇綰笑得更深，沒再說話。
這孩子心思多，可那些心思都可愛，一眼便能看穿，情緒變化在臉上都寫着呢，看他跟看電影似的。
飯後家人閒聊，陸思緣自覺跑到院外喂兩隻狗，想着待會兒找時機告別。蘇白蘇黑喫得愉快，頭也不擡，陸思緣蹲在它們跟前挨個拍它們腦袋，“白眼狼，有喫忘了爹。”
身後有腳步聲，陸思緣理所當然認爲是蘇洺，腦袋都沒動一下，“同桌桌，等會兒我回去了，你寫完的作業借我下撒。”
“回去那麼早？”是蘇綰。
陸思緣又是一僵，背不自覺挺直，回頭一看，蘇綰跟着蹲在他身後看他，心下狂咆哮――爲什麼啊！大美人到底看上他哪點！是不是就想玩死他！
面上，陸思緣乖巧一笑，“阿姨。”
蘇綰聽了眉頭一皺，卻也沒在這上面說些什麼，而是解釋她出現在這兒的原因：“他們收拾東西去和鄰居拜年，我和你守家。”
陸思緣：“啊？”
WHY？？？
正巧蘇外婆從大廳裏出來，拿了一籃子自己做的年貨，大抵是聽到了蘇綰的話，對陸思緣笑着點頭：“這兒比較麻煩，就不叫你陪着我們啦。”
“年夜飯不是白喫的，”蘇外公緊隨其後，不悅地瞪蘇綰一眼，又回頭看陸思緣，“你就幫襯着貼貼對聯，等我們回來。”
這言語裏是完全沒把陸思緣當外人，陸思緣心口一熱，嘻嘻笑道：“保證完成任務！”
蘇外公翻了白眼，“傻孩子。”
蘇洺站在兩老後頭不說話，兩老走出好遠，陸思緣上前和蘇洺並排走，忍不住要去逗他，“拜年呢同桌桌，你這表情不知道的以爲你要債。”說着，陸思緣兩指搭到蘇洺兩邊嘴角一扯，讓蘇洺硬是扯出一個笑來，明明是一張更醜的臉，始作俑者還一本正經點頭，“這樣纔好看些。”
蘇洺撫開陸思緣的手，失笑，“謝謝。”
不同以往，蘇洺這次是真切的笑，連眼裏都是暖和的。
陸思緣怔住了。
直到兩老攜着蘇洺走遠，陸思緣還久久不能回神。
蘇洺笑起來……真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