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空書桌倒在地上,不難想象剛纔那聲巨響是怎麼回事,原本坐在書桌旁邊的男生對來者罵道:“你腦子有病?好端端的踢你媽桌子呢?”
而那個人充耳不聞,恰與陸思緣四目相對,眼裏深刻地烙印着厭惡和憤怒,緊接着像看到什麼噁心的東西一樣,迅速地扭頭回去,也不顧旁人的指點,找了個最角落的地方坐下。
陸思緣覺得渾身都在發冷。他和原來沒變多少,但是戴了眼鏡,感覺人又肥了一些,擠得眼睛顯小,整個人看着也有些孤僻,況且他剛纔突然那麼一出,怕是沒誰願意接近。吳勝……他怎麼會在這?他記得他搬到鄰市了。
“陸思緣,你怎麼了?”記憶裏吳勝扭曲的臉突然切換成蘇洺,陸思緣嚇了一跳,下意識推開蘇洺,力道沒控制,蘇洺的背直接撞到了牆。
陶書墨身後的兩個女生驚呼。
陶書墨皺眉看了一眼角落裏的胖子,又看回陸思緣,“陸思緣你夢遊呢?”
陸思緣在蘇洺撞到的一瞬間就回神了,愧疚得幾欲赴死,偏偏陶書墨還在背後說風涼話,他一邊拉過蘇洺一邊回罵陶書墨:“你剛纔說話的樣子太難看,嚇到我了。”說完又拍撫蘇洺的背,話語裏滿滿的心疼,“哎喲我家三水啊,都怪你陶弟弟嚇着我了,你疼不疼?”
幾乎是陸思緣動作的瞬間,角落那頭又是“嘣”的一聲,陶書墨煩了,衝角落那人朗聲道:“你打鼓職業學校轉來的是吧?非搞點動靜讓別人注意你?手疼不疼?”
陸思緣動作僵了,不自覺地拉開與蘇洺的距離。
“我沒事,不疼。”蘇洺反而安撫陸思緣,垂眸看他,如常像摸小狗一樣去摸陸思緣的腦袋,陸思緣有些閃躲,但也沒躲開。蘇洺視線一斂,又越過陸思緣的肩膀看向那人,那人也正看着他們,確切地說,是在看陸思緣,他好像看一個大庭廣衆脫衣服的□□,在用眼神斥責他的不知廉恥。
蘇洺冷淡地看他,那目光像極了一寸一寸地審視,彷彿不是看個人,他甚至眉頭也沒皺一下,就讓那人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們。
蘇洺又拍拍陸思緣的腦袋,視線未改,語氣也是如常:“坐好,等會兒老師來了。”
陸思緣也沒之前那樣貧嘴,聽話地坐好,呆滯地看着前方,甚至沒注意到讓他坐好的人壓根沒動,還側坐着看人呢。
陶書墨的視線在三個人上來回轉,耳邊盡是後面那兩女生的嘰嘰喳喳:“死胖子嚇壞我家小受了,小攻內心想着怎麼搞死這死胖子。”另一個:“說不定那死胖子是小受舊情人呢?”前一個:“怎麼可能!顏值就不配啊!我不是歧視胖子啊,但是那個胖子陰陽怪氣的,看着蠻嚇人的。”……
陶書墨只覺得,有事要發生。
只希望這個人別代替黎誠德住進他們宿舍吧。
第一節課上完,老穩安排好座位,下課之後每個人都換了座位。蘇洺和陸思緣前頭已經交代,按陶書墨這個整天遊戲人生的態度,全班第十已經很給他面子,坐到了第二組第三桌。六零一宿舍的其他人基本上都很巧合地在後排,聊得可嗨。
吳勝的成績算全班第二,坐在蘇洺正後面。
吳勝在第一組第二桌,很前面,陸思緣的位置在班裏的正中,陸思緣連人家後腦勺都不敢看一眼,開學的第一天老師基本不上課,而陸思緣無論上課下課,都盯着黑板正中發呆。
到了晚上。
當看到吳勝提着行李箱找到他們宿舍門口時,陶書墨恨不得一嘴巴子抽死自己。
老穩只給了宿舍號,沒順帶附送宿舍名單,吳勝到時陸思緣在廁所洗澡,熊遠蹲在陽臺洗衣服,剛吐槽說完陸思緣是邊拉屎邊洗澡吧那麼久,吳勝就到了。
吳勝態度還可以,看着不像今天白天剛到的時候那麼暴躁,一一打了招呼,但介於他白天的行爲太讓人形象深刻,大家都有所保留,沒多聊。
這裏點名批評蘇洺同志,大家都回應了招呼並自報家門,而蘇洺同志鑽研習題只回了個“嗯”,頭都沒擡一下!
吳勝尷尬得眼裏冒火花,陶書墨一看就提着滅火器上了,笑嘻嘻地說:“你要習慣我們舍長,神仙一樣的人物,只靠刷題維持生命,平常我們找他也這樣的。”彷彿白天諷刺人家打鼓職業學校畢業的人不是他。
“挺好。”吳勝道,聽不出什麼滋味。
陸思緣是在吳勝把東西收拾好之後出來的,韋燎就等着陸思緣出來好進去洗,拎上衣服就把陸思緣往衛生間外擠,“洗澡洗那麼久。”
陸思緣笑笑,難得的沒回嘴。
他剛纔在裏面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做好了心理準備出來的。
吳勝看到陸思緣,很明顯地僵了一下,緊跟着面上毫無保留地寫着“怎麼那麼倒黴”幾個字。陸思緣當沒看到,走過吳勝身邊的時候跟其他人一樣介紹自己:“陸思緣,A牀,星期一值日,有要幫忙的地方你就……”
吳勝卻猛地把衣服往櫃子裏一甩,陰怒地看着陸思緣:“有意思嗎?”
陸思緣乾笑兩下,不說話了。
熊遠沒搞明白,看向陶書墨,用眼神詢問怎麼回事。陶書墨看了吳勝和陸思緣兩人一天也沒看出什麼,便搖搖頭,口型說,可能認識的。
就是不知道陸思緣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把對方惹毛成這樣。
陸思緣跟被教訓了一頓的賊,夾着尾巴灰溜溜地要回牀,就正對上蘇洺乾淨的目光,沒有疑問,卻是關切。陸思緣就受不住這個眼神,對蘇洺笑了一下,本是想摸摸他的頭,但想到吳勝可能看着,又把動了動的手指握成拳,靠在牀梯邊輕輕說:“沒事兒。”
蘇洺的視線不落痕跡地滑過陸思緣緊握的手,點點頭,“早點休息。”
陸思緣終於笑得真切,“當然,小爺有睡不早的時候麼?你也別看太晚,容易陽……長不高。”嘴損慣了,差點當着孩子的面說出“陽痿”兩個字,幸好懸崖勒馬,陸思緣心上念念,罪過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