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單程路思緣 >第 61 章 第六十章
    ???

    陸思緣一怔,脫口而出:“我錯了,抱歉。”

    爾後的喫飯時間裏,兩人沒再說話。洗碗的時候陸思緣不願再閒着,說什麼都要幫忙,蘇洺向來拗他不過,也就隨他。

    “這會兒才七點半,”陸思緣邊洗邊說,“要不是我腳廢了,我能帶你去廣場轉轉。”想了想,又說:“帶你玩投圈兒,你沒玩過吧?”

    “沒有。”蘇洺如實回答。

    蘇洺之前一直在美國,回國後也只是學校蘇家兩點一線,最大的娛樂也不過是陪蘇白散步。也虧陸思緣想得出來,倆高中生還要去廣場跟小學生搶地盤。

    在家閒着沒事,陸思緣有點手癢,喫完飯就鑽進房間、開電腦。

    蘇洺陪同左右,陸思緣剛開始還給他講解遊戲流程,但發現蘇洺還是一竅不通,又怕他無聊,就問他要不要看書。

    書房就在陸思緣房間隔壁,陸思緣本是想陪蘇洺去的,但戰局喫緊走不開,便只好抱歉蘇洺,讓他在書房隨意。

    陸思緣的書房與陸思緣的房間竟是差不多大小,墨黑色的書桌寬長,長約六尺,寬約三尺,近窗擺放着,該有的文具都在筆筒裏擱着,另一邊的毛筆架上排掛着大小不一的毛筆,硯臺也靜靜落着。

    蘇洺初對毛筆有些喫驚,但這還不是書房裏最奪人眼球的東西――架子鼓落置在西處角落,吉他在牆上掛着,畫架、顏料、石膏一類在東處排置。

    書架在中間的牆上靠着,上面兩層按順序羅列着陸思緣從小學到現今的課本,教材倒沒多少,其他的多是小說,也有樂理書籍、繪畫教程之類。書櫃下層有個大隔間,放的多是小玩意,是口琴、笛子、棋盤之類。

    不知道的人哪當這是書房,只當這是收藏室,居然什麼東西都有點。

    書桌上一張宣紙寫着“寧靜致遠”,看得出練字的人是頗不寧靜,草草寫了十幾個,才初有俊逸風姿;畫架上的石膏像畫了一半,輪廓打了底,足夠標準精確,只是還留着陰影沒上,是個半成品。

    蘇洺尋了一本《世界未解之謎》來看,也不算無聊。更有趣的是,陸思緣大抵是個看書也不喜歡靜下來的,這書的版本有些老舊,沒什麼插圖,但相關內容的旁邊都被人畫了簡筆圖案,談法老便畫法老和木乃伊打架,談外星人便畫外星人喫飛盤,談秦始皇便畫一個皇帝,附文“朕不做大哥好多年”……寥寥幾筆,可愛生動,連人物神態都不落下。

    蘇洺才知,你越是瞭解一個人,才越能體會你瞭解的不過冰山一角。

    情商爭不過他,便全看他願意透露給你幾分罷了。

    陸思緣打完一局,解了癮,又惦掛蘇洺,就不顧那幫狐朋狗友的反對退了遊,悄悄踱到書房去。

    蘇洺還在看那本《世界未解之謎》,陸思緣推開門進去的時候,就見蘇洺一手扶着書一手翻頁,神情認真,墨桌襯白衣,一股濃厚的書香氣息鋪面而來,陸思緣有一剎那竟錯覺看到了謙謙君子的影子。

    人和人就是不一樣,蘇洺往那一坐是個古香君子,他陸思緣往那一坐,用趙風朗的話說,是斯文敗類。

    “看什麼呢,那麼入神。”陸思緣走近了纔看到自己閒時的塗鴉,一下就樂了,還帶着驕傲:“怎麼樣,畫得不錯吧?”

    蘇洺淺笑,“很有趣。”

    “我去興趣班學過一段時間的漫畫,”陸思緣拉了張椅子在蘇洺身邊坐下,“那的老師說我有天賦,要是能堅持學下去,就是當代的豐子愷。啊,豐子愷你知道麼,他……”

    陸思緣說起名人故事那是信手拈來,說得繪聲繪色,一旁的蘇洺便將書合上聽他說,陸思緣隨意扯過一張白紙、一支馬克筆,便說邊畫,說到豐子愷的藝術地位時,畫上小人捧了一本書,陸思緣筆一提,故事也說完了,畫紙對着蘇洺一擡,挑眉待誇:“像你嗎?”

    樣貌如何簡筆畫是看不出什麼的,但陸思緣把神態拿捏得好,畫上小人姿態認真,眉眼間卻不帶執着,不似要努力奮鬥,僅是天生淡然專注而已。

    蘇洺看着陸思緣眼裏的光,卻暗自生出了飛蛾撲火的渴望。

    他說好看。

    但畫他只看了一眼,哪裏評的是畫。

    陸思緣不自覺地把筆叼在嘴上,含糊不清地說:“這個是我六年級那會兒學的,同學都說像,個個要我畫,全班五十多個人頭,我一個收五毛,闊了一會兒,學這個倒不虧,哈哈哈。”

    細筆抓的是樣貌細節,簡筆看的是人本身,陸思緣一向看得通透。

    蘇洺強迫症也似,忍不住把筆拿下來,陸思緣卻分神想到趙風朗也會在他咬筆的時候把筆扯下,還罵他小時候奶沒喫夠,呆愣了一下沒反應,回神過來又忍俊不禁。

    “你會的好像很多。”蘇洺避開陸思緣眼中的情絲,垂眸將筆蓋合上。

    “啊,是挺多,”陸思緣清清嗓子,“系統學過聲樂、架子鼓――不過角落那個不是我的,還有笛子、漫畫、素描、水彩、書法,哦,還有跳舞――我七歲時候的事兒了,自學的有口琴、吉他……應該還有,一時半會兒說不過來。”說完小驕傲地咧嘴,“厲害吧?是不是覺得自己認識了個牛人?”

    蘇洺給面子的點頭。

    陸思緣哈哈大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都是我假期學的,沒一個學習時間是超過一個假期的,能唬人就行,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我自己練也能進步,跟老師學專那是拿獎去的,我沒那個定性。”

    陸思緣學習三分鐘熱度,看着什麼好玩回頭就跟陸媽說教練我也想學,陸媽都一一應允,他的老師都誇他聰明、有天賦,但就是不見他精於哪一門,於是造就了這一屋的豐富。

    “書法是我三年級那會兒我媽想讓我定心才學的,”陸思緣把桌上擱置的宣紙摺疊收好,“我們那個老師是個頑固老頭,一個筆畫要練四張紙,我就飛快地寫了一張,趁紙還沒幹,拿另一張印上去當自己寫過了――鏡面相反的兩張,肯定被□□嘛,結果老頭倒了一大碗的墨讓我練,練不完不給回家,我那時纔多大,我跟他據理力爭,他說王獻之還是一缸一缸的練呢,說我不成器,我說我爸不是王羲之,我又不靠寫字賺錢,他說不過我,又給我加了一碗墨。”

    說到這裏,陸思緣嘆了一口氣,臉上卻笑意滿滿的,“隔壁樓有一家的小孩兒現在去學,還是那老頭教,而我是妥妥的反面教材,一有偷懶的學生,他就拿我來說,大有對鬼子進村燒殺搶掠的悲痛憤恨。

    “其實他人挺好的,有糖會分給我們喫,他沒牙齒,我就買棉花糖分他喫,我不學字了他還挺可惜,路過他那去看他,逮着我就問還要不要學……”

    陸思緣喋喋不休地說着,倒是一點也不乏味,蘇洺聽得很歡喜。陸思緣也難得有一次這樣與他人訴說回憶的機會,就兩人,窩在書房裏。

    你說,一個人這樣仔細地千萬字也說過,彼此的距離能否稍微靠近那麼一點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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