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單程路思緣 >第 229 章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宋聞尹的解釋與蘇洺的猜測基本一致,宋聞尹說的這些只是將蘇洺無法知道的細節補充了而已。

    “金家特別疼愛這個女兒,如果你跟她打好關係,讓她在她爸面前說上兩句,這事兒就成了,”宋聞尹坦然遞給蘇洺一杯香檳,輕輕與他相撞,衝他眨眼道,“只要鍾鈺穩定搭上金家,你隨時都能撤。沒人逼你跟她談戀愛或者結婚,保持朋友關係就好,我相信你懂這個分寸。”

    蘇洺緩慢搖晃着手裏的酒杯,看一片漂亮的金色在杯中碰撞、破碎,“你應該知道我不會答應。”

    宋聞尹就是知道蘇洺絕不會答應纔沒提前把這事告知,不然蘇洺打死都不會來,他哪怕早兩分鐘,在宴會入場時就跟蘇洺攤牌,蘇洺一定會毫不猶豫帶着陸思緣轉身出門。

    “可是,我以爲你心裏是有數的,”宋聞尹嚐了一口香檳,“不然你怎麼會帶陸思緣過來?不是爲了讓你的小男友放心?”

    說到此,蘇洺眉眼一挑,發現了宋聞尹這番話的出發點的可笑之處。

    “你覺得我是因爲有了陸思緣,所以不能接受?”

    “不然你有什麼理由拒絕?”

    蘇洺深吸一口氣,後槽牙緊緊一合,費了一番功夫才剋制住胸腔裏的怒火,“就算我從來不認識陸思緣,我也不會答應。我身上的賬你們算得很清楚啊,可是金淑的呢?她的意願就不需要考慮了?你不如干脆問問她,她喜歡的人結識她的目的就是爲了她爸,和她毫無關係,你問問她,她願不願意?”

    宋聞尹終於露出點遊刃有餘之外的模樣,對蘇洺這番堪稱天真的話有些意外了,他不可思議地問:“爲什麼不?你覺得金淑從小到大遇到的這樣的人會少嗎?比起那些不得而終的暗戀故事,她能利用自己的資源——哪怕是她爸的資源——來爭取更多的機會,她爲什麼不願意?”

    宋聞尹之前對蘇洺的瞭解停留在黃瑜芳的工作報告上,她的彙報只談工作,並不談私事,更多的東西,宋聞尹也懶得打聽。所以宋聞尹那時一直不明白,爲什麼蘇洺明明展現出了極佳的學習能力和處事能力,宋聞餘卻始終對他不甚滿意,最終還是選擇拿蘇洺當磨刀石,而不是繼承人。

    宋聞尹明白過來之後簡直要笑了——蘇洺確實不適合接班,他接觸的酒局也不少了,這羣生意人、這羣小姐公子是什麼樣的人他應該知道的,但他心裏還有着幼稚且可笑的堅持。是的,是的,宋聞尹相信,如果蘇洺願意,他絕對能做得比在場所有人都好,能爬到宋聞餘一直期望的高度上去,但前提是得斬斷蘇洺那點沒必要的人性光輝。

    善心是可以有的,但那只是茶餘飯飽的消遣,而不是用於衡量該不該做的底線。

    聊到這裏,蘇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可理喻,反而由怒轉笑。

    他居然還想跟宋聞尹講道理,這和公明儀費心希望牛讚美他的琴技何異?

    明白這點後,蘇洺並不指望讓宋聞尹理解了,放下宋聞尹遞給他的酒杯,平靜地質問:“連感情都可以算計,那你身上還有什麼不能明碼標價?”

    “好兒子啊——”宋聞尹拍拍他的肩膀,“答案是隻要錢足夠,確實什麼都可以買和賣,這裏的遊戲規則就是這樣的,所以我們纔要努力往上爬,好讓自己做買家而不是賣家。”

    宋聞尹話音剛落,宴會場上的燈光盡熄,只有宴客桌中央的蠟燭幽幽晃着光,舞臺被藍色波紋似的光線籠罩,小舞臺瞬間像置於泛着陽光波痕的深海,掛在舞臺上的圓燈則如美人魚吐出的氣泡泛出與之相反的橙暖色,宋臻踩着一地花瓣上臺,她換了件純白色的魚尾裙,裙襬曳地,經光一照,裙身上映出漂亮的銀紋,好像美人魚的尾巴。

    她帶着天生的矜傲,擡着下巴坐到早就架好的鋼琴位上,彈奏屬於她的樂章。

    沒有人提醒,但宴會場裏的衆人都自覺地壓低了聲音,關注着這場聚會的主人公的表演。

    蘇洺也看她,但眼中並沒有裝下她。他漠然地想着,這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按血緣來說,他們該是除了父母之外最親近的人,但蘇綰只是情人,是導致這對母女成爲這場婚姻的受害者的始作俑者,所以他們在各自的世界生活、長大,今天才得見第一面,他從沒想過接近她,而她連一眼都懶得施捨給他,兩人明白地劃了界限,而這個世界裏的所有看客都不覺得這樣的關係奇怪,甚至有人期待着他們舉刀對峙,好趁混亂討點好處,再等一方漂亮獲勝,無論是他還是她,想必都能獲得他們的稱讚。

    如此噁心的遊戲。

    忽地,有人從後握住了他的手,並用指腹輕柔地摩挲着他的手背,蘇洺緊繃的身子一鬆,任由對方手上的暖意傳染。

    蘇洺略微側身,將陸思緣整個人都框入眼中。

    陸思緣另一手舉着用高腳杯盛着的甜點,他很矜持地小口抿着,一邊看着臺上的宋臻,一邊晃晃手中的杯子,跟蘇洺搭話:“這個是服務員推薦的,說是草莓優酪……”他把音量壓好低,“不過,這和老酸奶有什麼區別啊?”

    蘇洺忍不住笑了,他反牽住陸思緣的手,藉着燈光幽暗,肆無忌憚地盯着陸思緣的側臉,以同樣的音量跟陸思緣咬耳朵:“沒區別,只是這樣說顯得高大上一點。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一直在這兒啊。”陸思緣把優酪放到最近的桌上,順手給蘇洺指了指半步之外的陽臺,那裏沒有燈光,還有盆景遮擋,陸思緣站在那裏不被察覺也是正常。

    陸思緣這才轉向蘇洺,伸手壓住蘇洺眉心,“你眉毛中間搭的山峯都能坐過山車了,怪不得看不到我。”

    “可憐的王子殿下,”陸思緣站直身子,右手抱拳置於左胸,向蘇洺行了一個騎士禮,還狡黠地做了個wink,“讓我來救你吧。”

    宋臻的演奏正巧到此落下尾音,嘉賓們掌聲雷動,燈光以舞臺爲中心向外綻開,燈光以舞臺爲中心向外一盞盞亮起,大堂裏重新恢復明亮,宋臻站起來給大家行了一禮,鍾鈺帶着驕傲的表情上臺,牽住她的女兒,說起感謝大家捧場一類的官方話。

    那些蘇洺全不在乎,更不會在意,衆人目光都落在舞臺上,而他只看着他眼前的人。

    他眼裏映着光,顯得更加明亮燦爛了。

    蘇洺心口堆攢的陰鬱頃刻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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