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明白了吧？”陸思緣安撫性地拍拍蘇洺，“我不是關心他，我是可憐他，痛失一百萬已經夠慘了，咱沒必要趕盡殺絕。”
蘇洺還沒完全從前面極端的情緒裏退出來，這會兒說話有點悶，“你要一百萬做什麼？”
“這正是我準備要跟你說的，”陸思緣把銀行卡塞進蘇洺手裏，“密碼是你生日，等錢到賬之後，你幫我以楊銘的名義把這些錢拿去捐給慈善機構吧。”
蘇洺愣愣看着他。
陸思緣故作沉痛，表情浮誇地嘆了口氣，“我心善，看楊銘太缺德，想辦法給他積點。”
蘇洺單指拂過銀行卡面，眼中沉沉，陸思緣不知他在想什麼，蘇洺初進來時的那股陌生感又重新圍繞在他們身周，陸思緣心裏感到一空，不自主就去握蘇洺的手，生怕他下一秒就會不見。
“三水，”陸思緣帶着幾分猶豫開口，“這件事我處理得很好，對吧？”
蘇洺似乎知道陸思緣要說什麼，單是看着他，並不迴應。
陸思緣牽着蘇洺的手一緊，下定了決心，雙眼飽含誠摯地說：“我能保護好自己，你不用這樣時刻擔心我，也不需要爲我做什麼。”
陸思緣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爲他感覺到，自他們在一起之後，蘇洺開始變得有些……不像蘇洺了。他認識的蘇洺，永遠不驕不躁，不受外界干擾，堅定地走着自己的路，在這之後纔是陸思緣。蘇洺不該爲了他再回歡餘，不該因爲擔心他而安排這些人來看顧他，更不該因爲他發生一點意外就放下自己的事情千里迢迢跑來看他。
蘇洺這樣把陸思緣放在首位，你要問陸思緣開心、喜歡嗎，他沒有辦法否認，可正是因爲他享受這樣的待遇，才更應該警惕，他怕自己習慣，怕蘇洺爲他犧牲太多，怕最後他們面目全非、分道揚鑣。
蘇洺定定看着陸思緣，眼裏又出現了陸思緣熟悉的、道不明的淺淺哀痛，“陸思緣，我對你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麼？”
陸思緣看得心疼，卻抓不住要領，沒由來的感到慌亂，不假思索道：“男朋友啊。三水，你是我男朋友。”
陸思緣眼底的這份不確定沒有躲過蘇洺的眼睛，但他顯然誤會成了別的意思，把手從陸思緣手中抽了出來，“前兩天我在醫院實習的時候碰巧見到了趙風朗。”
陸思緣一怔。
陸思緣的反應彷彿是坐實了蘇洺的猜想，蘇洺不再看他，笑了出來，那笑裏帶有些嘲意，“他是來陪言茵做產檢的。”
言家計劃在A市發展很久了，今年終於在A市開了家分公司，就把女兒女婿放過來管理，這個蘇洺是知道的，甚至還有意瞞着陸思緣。
只是，蘇洺沒想到趙風朗會趁着帶言茵產檢的機會來找他。
A市那麼大，趙風朗能偏偏選中蘇洺實習的這一家醫院，且正好在蘇洺實習的時間帶言茵來產檢，又正好在大廳碰到蘇洺，這種概率要蘇洺當成巧合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很顯然趙風朗是特意來找他的。
蘇洺沒興趣聽他廢話，直接打斷他：“趙先生，你可能沒什麼事情要做，但我很忙。”
趙風朗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留在原地，冷笑道：“我是可憐你啊。我之前我是太在乎陸思緣，沒顧得上你才着了你的道，後來我想明白了，陸思緣喜歡的一直都是我，從來沒喜歡過你，現在也一樣。”
蘇洺施力甩開趙風朗的禁錮，擡腳走人，趙風朗卻在後面不緊不慢地繼續道：“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可粘人了，一放假就打電話問我能不能來找我，一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時貼在我身邊，自己明明能做的事情卻撒嬌讓我幫他做，還總鬧我給他買這買那，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連以後換什麼車、買哪裏的房都規劃好了，讓我出大頭……”
去而折返的蘇洺一把拽住趙風朗的領子，使得趙風朗的話被迫中斷，但趙風朗沒有不悅，反而笑了起來，“這些就是陸思緣全心全意喜歡一個人的樣子，他也對你這樣嗎？”
面對趙風朗，蘇洺能若無其事地答道：“我們之間多恩愛，好像沒必要向第三方透露，我也不喜歡一個已經過去了的人裝作跟我愛人很熟的樣子，趙先生，活那麼大了不用我來提醒你注意分寸吧？”
面對陸思緣，蘇洺卻無法故作輕鬆，哪怕只是簡單轉述，語氣裏都藏不住怨妒，“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把你的我的像我們一樣這樣算得清楚嗎？”
他們一直避而不談卻總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問題，終於還是要面對了。
陸思緣知道蘇洺這句話問的不是他和趙風朗的過去，實際上問的是他和蘇洺的現在：如果你真的喜歡我，那麼爲什麼不願意像與趙風朗交往時那樣接受我對你的給予。
這個問題陸思緣答不上來。他對蘇洺的喜歡與愧疚連自己都一知半解，更不知道該怎麼與蘇洺表達，他確實想與蘇洺長久在一起，但過去對趙風朗那樣的喜歡也確實沒有一腔傾注在蘇洺身上，如果說過去他對趙風朗是想時刻觸碰，那麼現在對蘇洺就是想觸碰又不敢觸碰，這其中的微妙要怎麼分辨、解釋呢？
對蘇洺而言，陸思緣此刻的沉默便是回答。
蘇洺又端詳起陸思緣塞給他的那張銀行卡，忽地笑出來，笑裏帶有些嘲意，喃喃一般地問道：“這裏面除了楊銘的一百萬，應該還有別的吧？你之後打算用什麼藉口給我？又打算什麼時候才告訴我，你已經知道我給季天康打錢的事情了呢？”
陸思緣這下是徹底愣住了，“你怎麼……”
“只要有一點線索，其他的都不難猜，因爲喜歡你，注視你好久了，你會怎麼做我大概知道。我甚至以爲我會逐漸看明白你是怎麼想的，”蘇洺把銀行卡擱在桌上，眉目壓滿疲倦地對他笑了笑，“但是陸思緣，你真的好會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