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36章 第 36 章
    “這真是奇了怪。”又一日早,有人來點數,“回來時我明明清點過,怎麼憑空多出一個來,你來看看這個小丫頭,是不是面生?”那人揪着一個小丫頭,對身邊人道,東方永安終於被發現,比自己預想要晚,她暗道這些山匪也真夠遲鈍。

    那人過來也一頓數:“當真,怎有這種奇事?要不要去告訴老大?”

    他的同伴擺擺手:“算了,多就多了,正好多賣兩個錢。”

    正要走,趙大正好路過,聽說了這事,連說奇了,進來也清點一遍。忽然瞪大眼睛,指着東方永安:“你!怎麼是你?你爲什麼會在這裏?”轉頭問身邊人,“誰把她抓來的?”

    旁人不知他爲何忽然反應這麼大,愣道:“不,不知。”

    趙大如老鼠見了貓慌張不已:“不行,不能留着她,快快把她弄走。”

    “弄哪兒去?”

    “隨便是弄死,還是丟下山去,總之就是不能留着她,你們不知她厲害!”

    那人嘀咕:“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厲害。”

    趙大吼道:“你知道個屁!”

    “在吵什麼?”程放聽到吵鬧過來,那人將事情原委說與他聽,他朝趙大道,“你被一個小姑娘嚇成這樣,不怕人笑掉大牙。”

    趙大拉他向東方永安走近:“二當家你不知道,這丫頭不簡單,你好好瞧她,你瞧她那眼神,要吃了人似的。”

    程放看去,就是個柔弱小姑娘,與其他並無兩樣。此時東方永安早已斂起神色,一臉怯懦地看他們:“他,他說什麼?不要把我扔走,山上有狼我害怕,我會乖乖的,不吵也不鬧,哪怕你們把我賣到別人家也好,只求不要殺我也不要將我丟了。”

    趙大見她變了個人似的,叫道:“你,你個小崽子真他媽能裝,你裝,再裝,老子來抽你,看你還裝不裝得下去!”說罷衝上來,作勢要打。

    東方永安登時以手抱頭,閉起眼呆仰着頭痛哭起來:“孃親,你在哪裏,我好害怕。”趙大目瞪口呆,楊崢也看得目瞪口呆。私下沒人時,她跟個小大人似的,明明比自己年幼,卻比自己還要老成,哪裏有半分這會兒的影子。

    她只管哭,好容易擠出一滴眼淚,又拿淚汪汪的大眼睛看程放,十分天真十二分無辜。

    一人難敵衆口,本爲無法說服衆人心生愧疚的程放哪裏禁得住她這麼看,當下心軟:“你先別哭,咱不把你扔出去。”又朝趙大道,“你瞧瞧這不就是個小女娃娃,你魘住了吧你。”

    “我……”趙大看看她又看看程放,也忍不住想,自己那時是不是眼花了,又或者是因爲醉酒纔會被這小丫頭得逞,也許真是自己過慮,這丫頭是個紙老虎沒那麼厲害。“不扔也可以,不過還是鎖起來觀察兩天我才放心。”於是去找來根鐵鏈將東方永安雙手鎖上。

    東方永安皺起小小的臉:“好重。”奶聲奶氣狀如撒嬌。

    程放不忍被趙大拉走,只聽他們出了屋關上門道:“二當家,咱們做山匪的要有山匪的樣子,老這麼心軟怎麼行,我知道您,您也別總看誰都像看見了秀兒。”

    秀兒是程放心病,他頓時不言語,接下來幾日卻多來關照,想着少叫他們喫些苦,算彌補些。他人送飯食來,他先端起聞一聞,好的便給孩子們,嗖的便直接扣來人頭上,送飯食的少不得去換了新鮮的。“聽好了,他們是人不是牲畜,以後再亂送,小心揍你。”送飯食的連連應是退下。

    東方永安將喫食分給其他孩子,自己拿一個粗饃坐到程放身邊:“大叔你好威風,做山匪都這麼威風嗎?”

    程放見這小丫頭機靈討人喜歡笑道:“當山匪有什麼威風,那都是日子難過,走投無路的人才來當的。”

    “什麼是走投無路?”

    程放剛要解釋又想自己跟個小丫頭說什麼於是道:“這些你不懂。”伸手摸摸她的頭,“你叫什麼?”

    東方永安眼珠一轉道:“我叫程秀。”她本是用了自己的原姓,又借用聽來的那個秀字,想套些近乎,不料程放正好是老本家,女兒便叫程文秀。“你叫程秀!”大漢當下手發顫,眼發紅,竟差點哭出來,急道,“你今年多大,家中有何人?”

    東方永安心知那叫秀兒的必是他極重要之人,暗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分,道:“我今年十歲,孃親早死,家裏無人,是個孤兒,出來找喫的,不小心才被你們抓來。”其實本是她自己跑來,寨子裏都以爲是他人抓來,又因她長得很是可愛,定能賣個好價錢,於是隨她去了。

    程放驀然嘆口氣:“十歲,我的秀兒若還在也正與你一般年歲。”

    “秀兒是你女兒?她死了嗎?”

    一個死字,程放心猛地一揪,告訴自己童言無忌,道:“你這些還夠喫?不夠我再去給你拿些。”東方永安問其他人,有小孩說不夠,程放當真出去又拿了些來,東方永安知道自己這攻心的法子奏效了。

    果然這以後,程放常來與她說話,明知她不是自己的秀兒,卻忍不住在她身上尋找秀兒的影子,如飲鴆止渴,無法自拔。

    “程叔,當山匪好厲害,我也想這麼厲害,我也想當山匪,可不可以留下來跟你一起?反正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東方永安一隻手在地上畫圈圈,說得淒涼。“傻瓜,當山匪有什麼好?你一個女娃娃當什麼山匪。”程放笑。

    “可我也不想當使喚丫頭。”

    程放不說話,原本他就不贊同賣了這些孩子。

    “程叔告訴你,我可厲害了,我會爬樹,會抓鳥還會抓蟈蟈。”

    程放輕拍她的頭:“真的這麼厲害?”恍惚間仿若還在程家村,秀兒趴在他膝上眉飛色舞說趣事,種種好似一場夢,多年後,他終於再次夢得。身邊的小女孩也說得眉飛色舞,小臉與秀兒重疊,他心中涌起難以言說的酸楚,恨不得當下應允她要什麼都給她,哪怕是要天上的星,也摘給她!

    “這幾天都關在屋裏,有沒有悶壞了?我帶你出去走走好不好?”他忽然道。東方永安高興得直點頭,程放帶她出去逛了一圈,到她累了纔將她送回來。

    其他小孩都不可思議地湊過來,楊崢道:“你也太厲害!這怎麼的,他就跟你這麼熟,對你這麼好了?到現在我還一頭霧水,沒搞明白,你使的什麼法子,也教教我們?”

    杜衡道:“對哦,姐姐你好厲害,山匪都那麼兇的,怎麼這個不一樣?”

    “他是有些不一樣。”東方永安道,越瞭解程放,她就越知道選擇他攻堅沒錯。程放本是程家村一個老實巴交的種田人,因爲家裏窮,老婆跟人跑了,留一個小女兒相依爲命,日子也算過得下去。誰知某一日鄉里的豪紳當街策馬,將秀兒撞死了,他悲痛無比,到官府告狀,被對方以錢財疏通,沒抓那逞兇的卻將他抓進去兩日。出來後他狀告無門,悲憤交加,一夜潛入那豪紳家將人打死,然後出逃,到如今落草爲寇。“也是可憐人。”

    世間種種惡,一命還一命許是最公道的了。

    “不過當了山匪,加害他人,也沒什麼可憐的。”楊崢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怎麼也要當山匪去?”

    東方永安其實是盤算着找機會找拐賣蘇蘇的人算賬,道:“總之先想辦法別讓他們把我們真賣了。”

    她不遺餘力地跟程放套交情,先是能夠大搖大擺地在寨子裏晃盪,雖然還帶着手鍊,也總算一大進步,程放是要將手鍊除去的,一來趙大死活不肯,二來程刀疤也說還需考察考察,不能掉以輕心。

    又一日天賜良機,瘦得跟竹竿似的張從文不知怎的喫壞了肚子,上吐下瀉,吃藥也不見好,拉得哭爹喊娘。原本就瘦,這一來更是雪上加霜,面黃肌瘦,風都能吹倒似的,不到兩日,竟是快要不行了。

    眼看奄奄一息,東方永安站出來說:“杜衡能治!”相處幾日,杜衡將自己的底細一股腦跟她托出。

    程放:“當真?”

    杜衡怯怯地點頭,於是程放帶她去治,她說是病蟲感染,得了急發性痢疾,之後排泄出血就完了。張從文一聽顫顫巍巍抓住她:“求你給我治治,治好了要怎樣都依你。”

    杜衡給她開了兩副藥,一副殺蟲祛毒,一副溫補調理。

    楊崢說:“看不出來你也這般厲害!”

    杜衡不好意思道:“老師行醫日久,我只學得些皮毛。”

    “你謙虛了。”東方永安道,杜衡的老師也就是她要找的人嚴德,原是宮裏御醫,小丫頭既是他弟子,想必醫術不會差。“他是不是說只要治好,什麼都答應?”杜衡點頭,她哼笑兩聲。

    “如何?”

    “到時你就這麼說。”她在杜衡耳邊搗鼓兩句,小丫頭連連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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