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多了出來透透氣。”
他道：“我見你喝那酒的勁，是喝酒呢還是借酒消愁？”
她道：“我能有什麼愁。”
“比如……”
安和忽然跑來：“現在是個好機會，可以走了嗎？”李明珏丟給他一個不爽的眼神，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怎麼了又是，我來得不是時候？我怎麼每次都來得不是時候？”
三人換了一身行裝出醉春池往長陽大街去，街上正是最熱鬧的時候，人聲鼎沸，各種小販吆喝招呼着客人。三人撥開人羣，徑直往一家玉石店去。李明珏說：“前幾日安和已經來查過，最後選定了這家最可疑。”
安和接道：“這家玉石店掌櫃看見石牌時分明眼神閃爍得厲害，我要求看賬簿他也這樣那樣推脫。”
東方永安道：“你一個陌生人，賬簿這種東西怎麼會隨便給你看。”
“我有這個。”安和撈起腰間的令牌，“而且也不是陌不陌生人的問題，他前後幾次推脫的理由着實蹊蹺，今日說賬簿被人帶走了，明日又說賬簿掉水裏看不了。這不是擺明耍我是什麼？”
東方永安笑看他一眼：“你看起來着實呆了點，所以人家連個好藉口都懶得想。”
“哎你這傢伙！”
說話間已經到那家玉石店門口，門匾上書着祥和樓三字，進去裏面幾列展櫃，一名小廝打扮的人迎過來：“幾位客官要點什麼？”
李明珏道：“我需要打一塊玉牌，我這兒有樣板，讓你們掌櫃來。”
那小廝道：“實在抱歉，我們掌櫃剛出去了。”
“這麼巧？”
“要打造什麼樣的玉牌您不如告訴我，回來我就跟我們掌櫃說，您若願意，將那樣板與住址一併留下，我給您開個單子便是。”
安和道：“你想得也太美，有這麼容易的？我們要打的玉牌半分都不能差，你們掌櫃不在，就去喊副掌櫃。”
小廝爲難道：“副掌櫃也不在。”
“算了，今日不巧我們改日再來。”東方永安向二人使個眼色，三人出來，“這明擺着又是躲咱們，看來真有貓膩。”
安和：“那怎麼辦？總不能拿小廝怎麼樣。”
“今日不在，明日不在，總有在的時候，你繼續盯着就是。”李明珏道。
“或許不用。”
他剛要問如何，就見東方永安往左街角撲過去，街角閃過一道人影，他喝道：“快追。”又道，“安和你去對面包抄！”安和立即反身跑走。
長陽大街小巷四通八達，那人在小巷子裏亂竄，東方永安緊追不捨。對方抓起牆邊堆着的袋子丟來，東方永安一腳踹回去，那人橫手一劈袋子從中間裂開，裝的米糠還是啥如雪花飄灑，灑了地上厚厚一層。
見東方永安逼近，對方腳下橫掃，地上的碎米和着米糠如木屑揚起，擋住她視線。東方永安衝過碎屑，一拳擊來，她亦握起拳頭與其正面對衝，那人驚訝自己在力道上竟不能佔上風。一個遲疑，東方永安已經變拳爲掌，手臂如蛇繞過他的拳頭攀上扣住他肩頭一拽，膝蓋趁勢曲起一頂。那人腋下喫痛跳開，扭頭就跑，隨手抓住旁邊一輛木板車踹送過來，想拖住東方永安的腳步，卻見她借力躍起，直從車上飛撲過來，一腳正對自己腦門。
那人急退數步，情急之下扣住她掃來的腿，用力往牆上甩去，東方永安一手拍在牆上，又一個借力使力，半空的身體如陀羅旋轉，一面絞開他的手，一面踹中對方胸前。那人捂住胸口急喘幾口氣：“哪裏來的好漢，報上名來。”
“束手就擒，咱可以慢慢聊天！”
“很想請姑娘喝兩杯，可惜今兒不湊巧。”
李明珏正好趕來接住落下的東方永安，將她往後一推：“想請她得先問過我。”說罷上去一通快攻。
那人邊招架邊道：“五殿下行個方便？”
東方永安跟上來：“他認識你？”
李明珏：“我不認識他。”
“我來幫你，速戰速決。”
兩人一左一右，一拳一腿，默契十足，兩面夾攻。那人漸形支絀，才格開東方永安的拳，腰上便中李明珏一掌，方躲過李明珏一擒，腿上又遭東方永安一踢，另一邊李明珏再一勾，當場來了個橫劈。
東方永安道：“管他黑貓白貓，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
那人也非易於之輩，雙手一拍，倒立着躍起，雙腿如扭股糖，半空翻個跟頭，落在兩三步外的地方，扭頭又跑。
“還跑？”
那人道：“我可不想栽在這兒！”
李明珏要追，卻見東方永安反向跑開，又衝回來，高高躍起，踏過那輛板車，撲向李明珏，一隻手向他伸過去。李明珏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扣住她的手，用力將她甩出去。奇的是東方永安力道不小，人卻不重，瞬時如離弦的箭，嗖地衝那人砸去。
那人被砸中後心哇一聲撲倒在地，還要爬起來，頭上咚一下挨個正着，頓時眼冒金星，安和不知從哪裏尋了個廢棄鐵鍋敲他腦袋，得意道：“叫你跑，再跑。”
李明珏看着東方永安聳聳肩。
他們找來繩子，將人五花大綁起來，巷子邊牆門打開，一名老婦人探出頭來：“吵什麼？”見地面一團糟亂哇呀一聲喊，“你們這羣天打雷劈的！”
安和給她一錠銀子：“再商量哈，快進去。”
李明珏道：“上次小巷子裏拿人是什麼時候來着？”
“我知道你要說上次還遇到個蠻不講理的。”
李明珏笑：“快走，這裏不是審問的地方。”
三人押着人走出巷子，東方永安方察覺不對勁，擡眼望去，就見一支銀針破空而來，她一驚轉身去推那人，卻晚了一步，那人應聲倒下，脖子上插着一根銀針，銀針周圍一小圈皮膚髮黑。
安和伸手，她喝道：“別動，有毒！”
李明珏探一下鼻息，人已經死了。
“哪個混球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殺人！”安和惱火地跳上圍牆，眼觀四方，哪有半點動靜。
東方永安在屍體上一頓亂摸，摸出一塊玉牌，與原先那塊材質略有不同，形狀與紋飾卻如出一轍：“是一撥人。”
李明珏道：“時隔這麼多年這羣人還在暗中活躍。”
“這樣纔好，才能讓我抓住他們。”她不經意摸到玉牌邊緣一塊凸起，手指描過，是一個萬字，道，“將那塊再給我看看。”
李明珏問：“怎麼了？”
她不答，只翻來覆去查看兩遍又還給他：“兩塊都交給你，收好了。”她沒說她在玉牌邊緣發現的萬字是佛家的萬字，能將手伸進宮中的必是位高或權重之人，又與佛有緣，範圍便大大縮小。她忍不住看了李明珏一眼，有那麼一會兒，她覺得他的出現，給她的幫助都那麼及時，那麼恰到好處，巧合得讓人疑心。
按照兇手定律來說，誰最後得利，誰就是主謀，非常不巧的，如今宮裏三方鼎立的局面似乎正在動搖，形勢對李明珏來說一片大好。
她不經意問：“這次出來，四殿下似乎沒來？”
李明珏不知她爲何突然這麼問：“前不久四哥不知怎麼弄傷了，父皇認爲他有必要留在宮裏修養。”
她輕笑一聲，沒再說什麼。李明珏眼中有不解，她看着那雙眼眸，明亮時如萬千星辰，沉寂時如古井不驚。李明珏的面容極具蠱惑性，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讓任何人不設防，那張面孔下是否藏着另一張，她不敢妄下定論。因爲也是十分湊巧的，原先那張石牌邊緣被磨損了。
“可惜安和辛苦了幾日，到頭還是白忙一場。”
安和跳下來：“我倒沒什麼。”
李明珏道：“別灰心，他們知道我們在查，總會再露出馬腳。”
“那就趕緊回去吧，被人發現不好。”
三人匆匆回去，一名小太監跑來：“殿下您去哪兒了？皇后娘娘正不高興呢，說您怎麼將高小姐丟下了。”
李明珏瞄一眼東方永安：“什麼跟什麼！行了馬上就來。”又向東方永安道，“我先去，回頭再說。”後來據安和說，他又去了那店鋪幾次，已經換人，那是後話。
這邊杜衡與夏雲也跑來：“你去哪兒這麼久？”
“我就隨便看看。”
杜衡道：“快來吧，今天最後環節，芙蓉園獻舞，花鼓都敲過一響了。”
“你們先去，我去找杜若，可不跟你們一起。”
說罷一人走開，她現在沒心思看舞，滿腦子想着五星連珠與萬字背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