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橋哪裏懂什麼胎毒，只是不停磕頭，咚咚之聲一下下回響在大殿，東方永安胸口的地方被她叩得生疼。她眼一厲心一橫，驟然跳起，將襁褓交給穩婆，拽起何解就往內殿去，在場衆人無有料想這個小小奴婢竟膽敢如此放肆，一時皆呆愣住，月橋最先反應過來跟進去。
內殿裏腥味更甚，沒有風，牀幔一毫不動，如同躺在牀上它的主人，毫無生氣。靜躺着的瑾妃面色如霜，氣若游絲，牀邊伺候的婢女個個垂首抽泣，彷彿牀上的人已經死去。
“哭什麼，都讓開！”東方永安躁煩吼道。在宮裏她對上總是恭謹乖順，對下亦是謙遜有禮，對熟識的比如說飛絮宮的衆人從未有過如此厲色，諸人一愣擡頭，被她的臉色駭得退到一邊。
她拉着何解直至牀前，自己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脈搏，眼露驚喜道：“她的脈搏還算有力，大人救她！”
不待何解迴應，內殿門被大力推開，皇后率先進來，臉上掩不住的怒氣，冷聲道：“將這個犯上的奴婢拿下！”想必是費了好一番力氣纔將心緒平復。皇帝跟在其後，連伏貴妃也來了，殿裏又鬧哄哄起來。
侍衛衝上來東方永安卻視若無睹，只懇求地望着何解：“大人您看看她，她還在呼吸，她還活着，就在您眼前。您是醫者手中流過的生命必定不計其數，您應該比他人更能理解死亡不可怕，卻叫人多麼心痛。奴婢亦知，要從死神手中奪下一條命有多難。”她聲音哽咽，要從死神手中奪下性命豈止是難，爭分奪秒一絲一毫不敢懈怠，要與敵人賽跑，與槍林彈雨賽跑，與時間賽跑，還要與自己的害怕、動搖賽跑。當你越過所有的艱難阻礙，也許眼前的依然只剩屍體，自責無力、自我否定如滔天巨浪席捲而來。然而下一次，她依然願意爲了那一線希望再拼命奔跑一次，好比久困黑暗的人願意爲一絲光明拼盡所有。
何解眼中迸出不一樣的神采：“你對生命十分執着。”
“因爲我知道它，一去不返！”
衆人皆爲之一振，爲之動容，多少沉重的經歷凝成這一句話。皇后卻不合時宜道：“將她帶下去。”士兵粗魯地來抓她的頭髮。東方永安毫不在意，只顧得上朝何解呼喊：“大人，您一定能明白，放棄很容易，但那會要你用餘生去悔恨！”也許結果仍是一樣，也許人依舊救不活，這世上每日每分每秒都有人不斷死去，都有人無法得救，但哪怕到最後一刻，她也要拉住能夠拉住的手。
因爲放開，永遠無從後悔，時間纔是這個世上最殘忍的東西，它永遠不會倒流，不會給任何人再次來過的機會。
“請等一下。”何解擡手道，聲音沉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