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蒙最見不得她哭，霍地抓住她急切道：“你莫哭，我，帶你走！”想了半日他也就想出這麼個主意。青珂噗嗤一聲又笑出來，看他急紅了臉，一臉認真的樣子真是好笑又好氣，道：“這就是你能想出來的法子？”
她拂開他的手：“你想帶我走，我也就高興了，算了，我還是去找小姐再想想辦法。”欲走，董蒙拉住她，滿眼擔憂，她道，“說說就罷了，我怎麼能丟下小姐一個人呢？”東方豔的境況一日得不到改善，她便一日不會離開她。“不過，你放心，我也一定不會跟了別人！”董蒙看她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青珂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人，他們之間拿主意的總是她。
見過董蒙，青珂心緒平復許多，回去找東方豔商量。
“無論如何我是不能跟殿下，求小姐想個法子！”
東方豔嘆口氣：“我又能有什麼辦法？我若有辦法就不會落到如此境地。”她這話說得合情合理，但青珂卻不在意，跪下鄭重磕個頭：“正如小姐瞭解青珂，青珂也是瞭解您的，非是您做不到，只看您願不願意？您忍氣吞聲這麼多年，他們豈有一絲憐憫與悔改？難道您還要忍下去嗎？您對他們還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嗎？”
東方豔默不作聲將她扶起，半晌道：“並非我還抱有幻想，只是我思量再三，你跟了殿下，也不全是壞處。至少你不再是奴婢，不用跟着我一起被人欺辱，若能生下一男半女，或者……”
青珂迫切地打斷她：“小姐說這話是真心，還是試探奴婢呢？若是真心，可真就叫奴婢失望了！我一直以爲小姐您也是瞭解我的。”東方豔只看她並未迴應，青珂深吸一口氣道，“奴婢就明說了吧，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再跟別的男人。”
“你的意思？”
“奴婢心中有人了，除了他，我誰也不要！”一鼓作氣說完，本以爲東方豔會訝異，卻見她一臉果然如此的樣子笑起來。“你總算肯告訴我了。”東方豔拉住她的手，滿是感慨，“你啊，有了心上人竟連我也要瞞着。”
“您知道了？那您方纔？”方纔她說那一番話，真就叫她心涼了一半。若東方豔願意她定能想出辦法，但只怕她本意就打算犧牲她，以此謀求翻身。
東方豔道：“我也是猜的，方纔只是確認你的心意。還是你以爲我會犧牲你？還說了解我呢！你一路陪伴，真心待我，我豈會不顧你所願。眼下既知你不願，自不能眼睜睜看你往火坑跳。辦法是有，只是你願意爲此忍受多少？”
“多少我都能忍受。”
東方豔點頭：“那便聽我說來。”
兩人商定，待到翌日宮中設宴，東方豔去求蕭妃帶她一同赴宴。原本因她的身份蕭妃是不同意的，但看在青珂一事的份上，念及她的奴婢要與她平起平坐，心中必不痛快便答應了她。
席間她瞧見東方永安，尋了個間隙將人叫出來，避開他人，兩人隱入角落。“阿秀，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聽她喚自己阿秀，東方永安便知她顧及隔牆有耳，遂也道：“夫人言重，有什麼儘管說，程秀力所能及必當相助。”
東方豔道：“我知曉你精通醫術，想向你求一方。”李明珏在河州受傷又被東方永安治好的事也傳到李明修耳中，爲此他還思量着想找東方永安求診呢。
“什麼方？”東方永安細瞧她並不似患病。
她面帶赧色，湊到她耳邊悄聲道：“開花結果之方。”東方永安恍然大悟：“你是想？”她頗有些淒涼道：“你有所不知，自多年前乍聞噩耗沒了孩子，那時便落下病根，到如今也沒能再……你也知道，女人本就不容易，身爲一個妾沒一個孩子又有多難。”
當初聽到這事東方永安就十分生氣，如今聽她親口說來，又見她滿面愁容，更是氣惱：“他們那麼對你，恨都來不及，你竟然還想爲一個不愛你的男人生兒育女？”她直言快語，爲自己抱不平，東方豔心中一暖，面上卻道：“你還沒嫁人，不明白，孩子對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重要。”
她沒好氣道：“我是不明白！”後世亦有很多人總喜歡說沒有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每每聽到這樣的論調她就想笑。難道女人是爲孩子存在的？難道每個人的人生不都該是自己的？她往牆角的石頭上一坐，撇過頭去，默而不語。
她幾乎吼道：“我不想明白！”
東方豔捂住她的嘴：“小聲點。”坐到她身邊軟言道，“不明白就不明白，你就當幫我一次忙，你忍心看我永遠受人欺負嗎？”
她轉頭目光灼灼地看她：“難道有孩子就不會被欺負了？你知道那不可能！”
東方豔卻堅定地點頭：“不，這是可能的！”她輕握她的手，“梁氏所生皆是女兒，蕭妃對她早已不滿，若我能生出兒子，我便能將梁氏拉下來！”她目光熱切，片刻斂了目光繼續對東方永安諄諄善誘，“我知道你爲我不平，你以爲我甘心被梁氏欺辱嗎？你我既以姐妹相稱，就當幫我這個做姐姐的一回，只要有你的幫忙，我定能拿回所有屬於我的東西。”
她這話說得古怪，開始還以爲是顧及隔牆有耳，此番聽來倒當真像是說與他人聽的。東方永安留了個心側耳細聽，暗中果傳來屬於第三者的呼吸聲，這呼吸聲很輕，對方顯然不想被她們發現，尋常人亦難察覺，卻逃不過她的耳朵。她看一眼東方豔，不知她打的什麼主意，雖疑慮在心，卻並未開口詢問，只道：“好吧，你想要的方子我會配給你。”她不贊同以孩子相謀，但對東方豔來說，母憑子貴也許是唯一的辦法了。
既說話不便，姐妹坐了會兒也就散了。她走後，東方豔輕撩裙襬站起身，看着前方，目光也不知落在何處，靜靜站了一會兒也離開了。待她走遠，暗處閃出一人，正是梁瑣寒。
蕭妃帶東方豔赴宴，她本就不滿意，席間一直關注着東方豔的行蹤，見她偷偷離席便跟過來，果然聽到一出不得了的對話。她顧不上東方豔與那東宮的婢女是如何相識，滿腦子盡是東方豔的狠話。她冷笑：“想將我拉下來，做夢！主僕兩個盡是不要臉皮的賤人，一個兩個都想爬殿下的牀，真當本王妃是個擺設！”
梁瑣寒滿懷心思回到大殿，興致缺缺地待到宴畢，一回到王府便將東方豔找來。東方豔進門時，梁瑣寒正慵懶地倚靠在塌上，見她來道：“等許久也沒個人將熱水送來，你再去催催，今兒個乏得厲害，我還想早些歇息。”東方豔轉身，她附加一句，“你去了，就親自把水送來，免得他們心思岔得厲害，又忘記了。”
東方豔應了聲退去，約莫半刻將熱水提來交給錦繡向梁瑣寒福個身道：“王妃沒有別的吩咐我先退下了。”
“慢着。”梁瑣寒叫住她，“給我倒水，泡腳。”
東方豔遲疑了一瞬，錦繡已經將泡腳盆拿來，將水遞給她，自己退到一邊等着看笑話。“愣着幹嘛？來啊，不是叫你倒個水都不情願吧？”?
東方豔抿了抿脣提水過去，梁氏一邊泡腳一邊漫不經心道：“今晚宴席中途你出去了？”
東方豔垂着頭，十分恭順的樣子答道：“只是出去走走。”
“這宮裏你以前也是常來的吧，想必十分懷念？”見東方豔不接話，梁瑣寒又道，“是不是想着有朝一日你還能以皇子妃的身份出入皇宮，與那些妃嬪貴婦談笑風聲呢？”
“不敢。”
梁氏擡起腳，伸到東方豔跟前，她擡頭，面露不解，梁氏翻個白眼：“擦乾啊，你一個妾服侍本妃泡個腳而已，我還沒叫你替我洗呢。”她這分明已是羞辱刁難，然今晚若不順了她的意，讓她出口惡氣，只怕不能善了。“快點啊！”梁瑣寒催促，東方豔動作極爲緩慢猶豫地拿着帕子蹲下身，她緊蹙的眉，低垂的眼以及將嘴脣咬白的牙齒在在顯示了她的屈辱與難堪。
她越是難堪，梁瑣寒就越是得意，心中惡氣稍緩，卻仍不夠，待她蹲下身，猛地一腳將水盆踢翻，泡腳水濺了東方豔一身，她開懷笑起來：“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還想着勾引殿下，還想死木再逢春？我告訴你，做夢，這所有的一切永遠都會是我的！”
“今日我便是要告誡你，記住自己的身份，永遠做個賤妾，我還能容你一口飯，一間破屋，否則，我會讓你比現在痛苦一百倍！”
一直垂着頭不吭聲的東方豔忽而擡頭，目露鄙夷，氣勢十足道：“那我也送您一句話，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曾經也是殿下的正妃。如今即便只是妾，也是殿下的女人，惦記殿下有何不可？您若是這麼害怕我奪回原本屬於我的一切，就盡力守着吧，只看你能不能守住。”說罷她將手中的擦腳布丟過去，轉身離開。
梁瑣寒與錦繡目瞪口呆，見她到門口停住回身：“從今起，各憑本事！”
“東方豔你這個賤人！”屋子裏傳來梁瑣寒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