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179章 第 179 章
    初聞宋春的話,東方永安驚憤不已,然而若要向皇帝揭發皇后罪行卻不得不慎之又慎。一者,太子案乃陳年舊案,牽連甚廣,不說幕後真兇乃一國之母,就是皇帝只怕也有失察之錯,要翻案僅憑宋春一面之詞恐尚有難度,若能尋得其他證據最好不過,只是時隔十年之久怕是難尋。二者,要將宋春帶至皇帝面前有兩個法子,要麼等皇帝出巡,要麼入宮。而這兩個法子,哪個也不容易。若是等皇帝出巡,不知皇帝何時興起不說,必然也是守衛重重,不比入宮容易。若是入宮,她不打算通過李明珏,要如何入得是個難題。

    思前想後竟是困守於此,寸步難行。

    但留在春明城亦有問題亟需解決,小言與宋春二人捲了全部家當與她來到春明城,起先住在客棧,但他們長居山林,家當也沒多少,住客棧不是長久之計,於是三人一合計去城郊尋了戶民宅租下。光繳納租金就將家當用得差不多,生計成了問題。小言打算進城尋點手工活計,宋春是寶中之寶,重中之重,自然能不出門就不出門,至於東方永安,雖傷未痊癒,但也不能將生計的重擔壓在小言一人身上,自是要出一份力。

    她與小言每日平明進城,日落而歸,小言尋女工活計,她則是去各藥鋪藥行尋些打下手的活。但她帶着面紗,叫人頗不信任,所以尋起來不甚容易,或是直說不收人,或是叫她摘了面紗嚇得沒了魂將她趕出來的。

    “快走快走,你這副鬼樣子可別嚇到病人!”

    東方永安恍若未聞,掩好面紗,擡頭看一眼這人來人往還算繁華,卻讓她感覺十分陌生、格格不入的街道,打起精神往街對面另一家藥鋪去。不一會兒卻又被藥鋪夥計拿着掃帚驅趕瘟神似的打了出來,這已不知是第幾次。

    夥計罵咧:“方纔就看見你了,別人不要你,我們家就能要你了不成?那不得把客人全嚇跑?自己也不拿鏡子照照,這副尊容也敢出來,醜不是你的錯,出來嚇人就不對了,小心遭雷劈,趕緊回去躲着吧!”

    東方永安咬咬脣,忍住上去揍人的衝動,暗暗告訴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以後只怕還要更多,她便是去一個個理論也理論不過來。她很是無奈地默嘆口氣,繼續往下一家去。天無絕人之路,她就不信找不到一家,就算當真找不到,當街擺攤看診也總有法子。

    正思量間,忽聞前方有嘈雜聲,過去一看,有人倒在路中央,周圍的人嘰嘰喳喳。她見倒地的人手緊緊按住胸口,臉色發白,微微痙攣,初步判斷是心臟病發,急忙推開人羣擠進去,一邊叫喊:“讓一讓我是大夫,別圍得太緊。”一邊把過脈確定病情,開始急救。病人脈搏驟停,敲擊了幾下心臟不見成效,病人有猝死風險,東方永安旋即起身給他做心肺復甦。

    周圍人從未見過這種救病方式,疑道:“你是不是大夫,行不行啊?”

    “你別亂來,把人治死了。”

    “我看還是送大夫要緊。”

    這會兒送大夫根本來不及,東方永安置若罔聞只重複着手上動作,昏死者終於咳出一聲,她面上一喜,隨即從他身上翻出一隻藥瓶倒一粒藥塞進病人嘴裏。片刻,病人緩過一口氣,她方叫圍觀羣衆將人擡送去醫館。

    “姑娘好本事。”圍觀人羣裏有人喊。

    她從人羣擠出來,一名老者在三五步外,拄着柺杖望着她點頭:“醫術有,仁心也有。”東方永安道:“老先生過獎。”老者道:“我見你在街上徘徊幾日了,老朽有間鋪子,雖然不大,但正缺個幫手,你可願意來?”東方永安高興得直點頭。

    老人的鋪子在城外,確實不大,見着鋪子兩個夥計,她才知店鋪根本不缺人,老人家是存心收留她,於是心下十分感激。

    她本以爲這樣一間小藥鋪,又開在城外,只怕沒有幾個病人會找來。幾日下來卻發現,鋪子雖小,人卻不少,雖算不上人來人往,竟也是日日不斷,其中有些錦衣華服的,更是出手闊綽。

    夥計說,老人家醫術好,深得城裏人信賴,不少人都願意跑這一趟到城外來看病,那些富人貴人更是如此。又因爲老人家顧念尋常人家,幾十年來不曾漲過一分診金藥錢,所以有錢的就另外給些算是對老人家的敬意與謝意。

    “所以,你就安心,多養個你不成問題。”

    東方永安道:“我不是……”

    夥計笑說:“你想啥咱都清楚着呢,我剛來時也跟你一樣擔心。”

    說話間,一名帶着紗笠的女子進來,東方永安迎上去,新來的自然得勤快些。不料那女子繞過她朝夥計道:“你們家來了新人?不過,老規矩,我的藥還是你來抓。”夥計接過藥單,向東方永安擺擺手道:“你去吧,這邊我來。”

    東方永安轉去內間,回頭待那女子走了出來,見夥計正燒藥單,奇道:“藥單也需燒了?這客人好生奇怪。”

    “何止奇怪,簡直神神祕祕。我跟你說,這姑娘隔一段時間便來拿藥,藥單從來都是自己帶,病人具體什麼情況,咱誰都不知道。她一連幾日來拿的都是不同的藥,然後就會消失好一陣子,直到下次也許一個月,也許兩個月再出現。我接手後,藥都是我給她抓,藥單按規矩都是要當即燒掉的。”夥計說着笑起來,“不過這也有個好處,就是她信任了咱們這裏,基本上不去別的藥鋪,算是咱鋪子一個穩定的客源。”

    “原來如此。她抓的那些藥,看不出來是治什麼病的嗎?”

    “抓得多,我又不精通這塊,哪裏看得出來。”夥計說罷幹自己的事去了。

    如此怪異的行徑,再想起那女子遮遮掩掩的裝扮,東方永安不由留了個心,之後接連兩日,那女子都準時出現,拿了藥夥計皆將藥單燒燬。東方永安倒垃圾時,從灰燼中找出幾張未燒盡的殘角,拼出幾個藥名,隱約猜出了所治病症。

    這日,那女子又來,東方永安細細打量,對方穿着非是尋常百姓的粗布麻衣,而是富貴人家常用的綢緞,鞋亦是綢面,這些都無甚特別,但鞋面上繡的花樣卻有些眼熟。她笑問:“姑娘的鞋真好看,能否告訴我哪裏有賣,我也想買一雙呢。”

    那女子本不與她說話,聽她誇讚自己的鞋卻有些高興道:“你眼光不錯,不過這些可沒得賣。”

    “沒得賣?”

    女子頗爲自豪道:“這是我親手繡的,僅此一家。”

    東方永安故作嘆惋:“那真是太可惜了。”鞋面繡花很熟悉,她卻想不起來。直到那女子轉身離開,腰間掛香包的絲絛從眼前蕩過,她猛然醒悟。鞋面繡花以及絲絛打法她都曾在宮裏見過,確切說文和宮!

    宮裏主子們都有自己的喜好,同樣各宮奴婢所用物件也都有自己的特色,一般隨主子。比如華章宮主子張揚,奴婢所用皆是芙蓉牡丹、金絲紅線一類富貴華麗的。再比如文和宮,主子喫齋唸佛,奴婢們所用便都是蓮花幽蘭,銀絲青線一類素淨淡雅的。

    方纔那位女子鞋面所繡花紋配色都很有文和宮的味道,若此爲巧合,那絲絛的打法她亦曾見文和宮小宮女打過。巧合遇巧合,只怕就不是巧合!

    “別發愣了,快把這些收進去。”夥計一邊燒藥單,一邊吩咐收藥屜,拉回她的思緒。方將藥單丟入火盆,外面喊叫起來,夥計又趕忙出去。東方永安眼疾手快從火盆裏搶救出藥單,果然所列之藥除去些個障眼的,依稀可辨是醫治精神疾病的。

    東方永安將殘單揣在懷裏,尋了個藉口,追那女子而去,所幸還未走遠,叫她追上。一路跟蹤,那女子沒去城裏,卻是越走越偏,穿過一片鮮有人跡的樹林,最後停在一處石洞前。未料竟會跟到石洞處,她心下更是詫異,伏在洞外的草叢裏等待。約莫一刻鐘,那女子再次出來,攏好垂紗環視一下四周,確定沒有異樣,方離開。

    一個穿着舉止體面的人,爲什麼會跑到這樣荒僻的地方來?她貓起腰,小心翼翼鑽入洞中。一股石洞特有的潮溼腐朽氣息撲來,東方永安捂住鼻子,拿下石壁上一隻要死不活燃燒着的火把往內中探去。

    石洞不算深,洞底嵌着幾根鐵鏈拴着一個人,披頭散髮,枯瘦如柴,勉強能看出是個女人。被囚的女人見着火光發了癲,不住叫嚷着:“你是來殺我的?你終於來殺我了?別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鐵鏈被她拽得哐當響,在石洞裏發出詭譎、令人心顫的聲音。

    “你是誰?爲什麼會在這兒?”

    那人不答話,只驚恐地看着她以及她的火把,東方永安將火把置於身後:“別怕。”

    那人道:“你,不是來殺我的?”

    她搖頭:“告訴我你是誰?爲什麼在這裏?我救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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