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201章 第 201 章
    伏貴妃一聲大喝:“大膽,陛下聖誕之日,怎可見血?”衆人目光齊刷刷看向陸雲衣。

    陸雲衣不疾不徐,舉手輕拍,宮女們入殿將那特製的貝殼舞臺捲起,退到後方橫展開,衆人驚歎,御座上的皇帝正好看得一清二楚,舞臺變成了一幅巨畫,繪製着遼闊的萬里江山。陸雲衣不但獻上一支絕世之舞,還在諸人不覺間完成了這樣一幅壯闊的江山圖。

    皇帝親下御座牽起陸雲衣問:“疼不疼?”陸雲衣搖頭,皇帝叫來太醫替她包紮了又牽着她返回御座,將她按坐在御座上。伏貴妃目瞪口呆,御座,那是什麼?那是皇權的象徵,豈有後妃坐上的道理。

    正欲開口,聽陸雲衣道:“陛下不可!”皇帝雙手按着她的肩,聲音嚴肅而鄭重:“你早就該坐在這裏,是朕辜負了你。”旁人不明所以,只有陸雲衣看得清清楚楚,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變成了另一個人,皇帝爲此欣喜,爲此痛苦。蒼老灰濁的眼睛蒙上霧氣,卻有了神采,透過瀲灩的水光,她看見,那來自久遠之前,在漫長的時光河流中無處安放的思念,不禁爲之動容,這樣的皇帝之前沒有,之後想必也不會再有人看到。

    “陛下,就算她繪出了一幅圖,見血亦是不祥!”伏貴妃仍不放棄,進退失據,只因害怕,她明白了皇帝爲何如此寵愛明宸妃,她想起來那雙眼睛爲何熟悉。明宸妃眼底那極特殊、極少見的墨綠色,她跳的這支舞,她的意氣風發,她的種種……伏貴妃的心底響起一道聲音,“她,回來了,是她!”那是個光聽名字就讓人忍不住想要追隨,想要頂禮膜拜,光是名字就讓人覺得無法與之相爭,想要甘拜下風的人,鳳朝闕。

    她是她心底藏得最深的陰影,是她好不容易逃離的夢魘,在二十多年後,在她快要遺忘的今日,竟然再次出現。

    伏貴妃微微顫抖,那種不能贏,比不過的無力感又向她撲來。

    皇帝好似沒有聽到她的話,轉身舉起酒樽,高聲道:“血染江山,這幅畫正是在提醒我等,白骨鑄江山,今日之和平何等不易,何等珍貴!我等當銘記於心,共護萬載和平!”

    諸邦之人共同起身,舉杯道:“我等與大辰永爲睦鄰,共護萬載和平!”

    同聲同氣的宣誓,令人感佩,東方永安露出欣慰的笑容,她也沒想到這樣一支舞、一幅畫,會有如此效用。

    和平吶,她的年代多麼習以爲常卻又最珍貴的東西。

    奇妙的,各邦使團因爲那一幅血染江山圖,那一番宣言,彼此之間氣氛變得更加融洽。皇帝一高興,便於第二日帶他們去自己最喜愛的馬場遊玩。

    玩得興起,皇帝提議各邦各派代表來一場賽馬。草原一向善騎,甚至可以說連生活都在馬背上,一聽就來了興致,摩拳擦掌,想要一展身手。其羅民風彪悍,孟嶺乃汗血寶馬所出之地,自然不落人後,月祇不爭卻喜熱鬧,於是一場臨時賽馬就這麼定下來。趙木主持,各國派出三名選手,繞馬場十圈,過障礙,先達終點者爲勝,彩頭便是陸雲衣那幅江山圖。

    苻宏烈道:“陛下這是要將江山拱手讓人?”話一出,其他使節心下一凜,交換過眼神,齊聲道:“不如換個彩頭,這彩頭我等怕是不敢取。”皇帝卻不以爲意,笑道:“朕既敢以此爲彩頭,自然就有把握你們誰也奪不去,爾等儘管全力一試。”草原使節道:“陛下好膽氣,咱就不客氣了!”

    一炷香後,場地準備完畢,各邦也都選定出賽選手,大辰派出的是兩位皇子,李明珏、李明易與羽林軍統領夏侯雍。諸人從馬場各選良馬,驟馬立定,趙木高舉三角皁旗,一旗令下,選手們如離弦的箭,疾馳出去。

    東方永安跟在陸雲衣身邊一道坐在觀臺上,目不轉睛盯着一馬當先的李明珏,本還擔心他的傷勢,但見他縱馬揚鞭,如飛將縱赤兔騁沙場,秦王策青騅定戎衣,迅如疾風、勢若奔雷,一騎絕塵,他人望塵莫及,繃緊的嘴角不自覺上揚。

    比賽結束,意料之中,李明珏拔得頭籌,皇帝開懷大笑:“看來這江山圖還是得掛在大辰的殿堂中,不必挪地兒!”

    李明珏道:“陛下的江山,千秋萬代。”

    其他有人懊惱,有人祝賀,苻宏烈哼笑一聲出列道:“只憑一場比賽就定‘江山’歸處,怕是草率。”他話中有話,皇帝斂起笑,眼帶銳光居高臨下看向他,苻宏烈作爲一個副使,卻敢與皇帝對視,昂首挺胸,不卑不亢,他人見狀議論起來。

    主使傅墠過來小聲提醒,苻宏烈不爲所動,斜睨他一眼,傅墠無奈退去,二人竟好似苻宏烈纔是主使,而傅墠反是副使。皇帝饒有興味道:“那使者意欲如何?”苻宏烈道:“騎射向來一道,既有騎豈能無射。比過了騎,再比一場射,若能雙贏,才叫人心服口服,也才配稱‘江山之主’。”

    皇帝道:“有道理,‘江山’多嬌,誰都想爭它一爭,可惜‘江山之主’只有一個。就再賽一場,好叫爾等心服口服。”

    “規矩由我們來定。”

    皇帝振臂一揮:“允!”

    諸人定下比賽規則,雖不復雜卻也不易。即在箭靶之前十步插一根竹竿,竿上掛一隻牛眼大小的銅環,參賽之人需於百步之外射穿銅環,射中靶心方爲勝。草原部落最先嚐試,原以爲草原之人都在馬背上長大,猶善騎射,信手拈來,怎料,三名選手射完,竟沒有一個正中靶心,甚至有兩名根本未能穿環。

    他人不信邪,前赴後繼下場,亦無一人射中,能穿環中靶者已經算得上是技藝高超。

    “我就不信了!”李明易縱馬上來,拈弓搭箭,噹一聲,箭頭與銅環撞了個火光四射,掉落在竹竿之下。李明易心有不甘地退去,夏侯雍大喝一聲:“我來!”續上。他比李明易好點,箭穿過銅環射在靶子上,卻離紅心好一段距離,不能更近,功敗垂成,亦垂頭喪氣退去。

    眨眼參賽者皆試過,皆敗下陣來,只剩南陽副使苻宏烈與大辰太子李明珏未下場。觀臺上議論紛紛,都說難度太高,百步穿楊不過如此,只怕無人能成。苻宏烈一笑入場,在全場目光注視之下揚弓搭箭,電光火石間,利箭穿過銅環穩中靶心!觀臺上下爆發出一陣驚呼與讚歎,苻宏烈不以爲意,高舉兩石之弓,做出勝利之姿,挑釁地看向李明珏。

    若李明珏不能射中,即是苻宏烈勝,不但‘江山’歸屬有了異議,還會因爲李明珏太子的身份,而使大辰蒙羞。衆人目光都聚集到李明珏身上,連皇帝也不放心過來尋問有幾成把握。李明珏道:“看苻宏烈射箭的樣子,便知是高手,兒臣雖亦善射,只怕還稍遜一籌。”高手觀高手,不必親試已定勝負。

    沒想到他直說,皇帝皺起眉頭:“是朕大意了,答應他再比一場,本以爲南陽那溫鄉軟水,養不出善武精射之人。他的射術當真在你之上?”李明珏點頭,皇帝道,“這就難辦了,你已是善射,要找出比你更勝一籌的人來不易,不妙啊!”皇帝尋思若是李明珏敗了,要怎麼挽回,卻聽李明珏道:“父皇不必過憂,有一人兒臣亦比不過,要勝南陽副使非她莫屬。”

    皇帝喜問:“何人?”

    李明珏眼瞟東方永安:“近在眼前。”皇帝順他目光看去,立馬否決:“不成,明宸妃朕清楚得很,從不碰這些。”李明珏笑:“旁邊那個。”皇帝道:“東方永安?她一個小姑娘成嗎?”

    “父皇你忘了,那丫頭從小就本事過人。”

    皇帝想起東方永安還小的時候,東方明就帶她參加秋狩,雖然那場秋狩不是什麼愉快的記憶,但他記得東方家那個小丫頭,殺死了一頭狼,還帶了截狼尾回來,引起不小轟動。如果不是後來的太子案,那小姑娘多半會成爲長陽的風雲人物。

    “可她射箭成嗎?”

    李明珏道:“兒子背書,在我之上。”皇帝與他對視半晌點頭,眼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於是好端端在觀臺觀賽的東方永安得到昭令替李明珏出戰,當她換好衣裝站上馬場時,場上一片譁然。苻宏烈走到李明珏跟前嘲諷:“太子殿下怯戰了也不用推一個女人出來頂罵。”

    李明珏道:“誰說推她出去是頂罵?這場比賽太過容易,我還不放在眼裏。副使是怕輸給一個女流之輩,顏面掃地?”

    “你說一個女婢就能贏我?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大的笑話。”

    李明珏輕輕一笑,雲淡風輕又勝券在握:“一試便知。”

    苻宏烈回到場上,向東方永安道:“就你,別說射箭了,能拉開弓嗎?你若現在認輸,不算難看。”

    話音剛落,嗖一聲,一支箭穿過銅環正中箭靶紅心,銅環上的穗子一根也未動,東方永安擡着臂,弓弦尚錚鳴,觀臺上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苻宏烈揚起笑容,帶一絲邪氣,一絲煞氣:“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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