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 第 218 章 第 218 章
    東方永安一時忘了收斂,嚇得小姑娘們不敢吭聲、呆若木雞地望着她,還是瑾妃率先回過神:“都愣着做什麼,快走!”東方永安按下殺氣,無聲換上笑臉,收起劍抹去血跡:“我嚇到你們了?對不……”不待她說完,瑾妃道:“你保護了我們!”小宮女們見她又變成往日謙和的樣子,方纔彷彿只是眼花,圍上來道:“是呀,姐姐救了我們。”

    月橋道:“咱們快走吧,等下賊兵就過來了。”

    一行人時而急奔,時而隱匿,過關卡似的往關雎宮靠近。怎奈卻仍是半路被攔截,聽到“站住”二字,大家的心都涼了半截。

    “站住!轉過身來!”賊兵舉着火把靠近,看清是一羣女子,問,“你們是哪宮裏的?”月橋緊張地拉瑾妃,瑾妃則緊張地拽着東方永安的衣襬,更別提其他小宮女們頭都不敢擡。

    東方永安清清嗓子,道:“回軍爺,我們是關雎宮的婢女,正要回去。”他們既不動關雎宮,多半會派幾個人送她們回去,若真如此,反倒助了她們。東方永安這個如意算盤本可以打響,爲首的已經點頭準備只派幾人押送她們回去,不料半途殺出個巡視的,附在爲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爲首的就變了臉色,重新打量起東方永安來。

    他說:“你這是夜行的裝備,我還從未見過宮女如此穿着。”他回頭問,“你們見過?”衆士兵回:“不曾。”東方永安便知他們多半是發現了附近那幾名被她所殺的士兵,擡眼看一下燃成一片的火把數,她默嘆口氣,不動聲色地將手探往腰間:“奴婢只是好奇穿着玩的,將軍可否放我們這羣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一馬?我等感激不盡。”

    “若真是小宮女放一馬也無妨,但若明明是隻披着羊皮的狼卻從本將眼皮底下溜走,本將不如挖出這雙眼睛給姑娘。”在他的示意下,士兵們緩緩圍將上來。

    東方永安帶着瑾妃幾人一面退一面暗道:“等下找個地方躲起來。”瑾妃顫聲:“可是這麼多人。”她的聲音沒有遲疑、沒有害怕,唯有堅定:“我一定帶你們到關雎宮。”她從來都知道一人之力有限,大廈將傾的時候沒有人可以救下所有人,她不是全能不是救世主,所念不過是能多活一個便要拼盡全力多活一個。

    她推開瑾妃諸人,往前一步:“我們不過想要一條活路,我很惜命,想必諸位軍爺也是惜命的,我們不會對眼下的局勢造成任何影響,將軍不如轉身一次?”

    爲首的笑道:“轉身不是不可以,但我現在更想知道什麼樣的劍能一劍封喉。本將可以答應你,你若死了,我饒過她們性命,畢竟內宮之人如何處置非是我等該操心的。不過不瞞你說,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她們早晚還是得死。”

    東方永安抽出軟劍,軟劍發出錚錚之聲,在火光中寒光四射,爲首的來了興趣:“就是這把劍割了他們幾人的喉嚨?瞧着並不十分特別,那就使劍的人特別?”瑾妃帶小宮女們退到一邊,找一處石墩藏好,看她緩步走進包圍圈。

    映着火把的眸子晶亮,那裏曾裝着滿天的星光,也曾殺意瀰漫,但此時卻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沉定,沉如不見底的深淵,定如穩鎮天地的天山。她說惜命是真的,性命是最經不起揮霍的東西,所以即便她手染鮮血,刀下槍下有過不少亡魂,她仍是惜命的,惜自己也惜別人的。她不喜歡殺人,這話由一個殺過人的人說來也許顯得矯情,但她從不喜,殺人,並且也認爲沒有一個正常的人會喜歡。

    行走在風雨裏的人最憧憬的總是風和日麗,只不過他們爲了別人的風和日麗選擇走入了風雨。

    “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前隊長說過,他也說過,“人心容易被黑暗侵蝕,與黑暗接觸最多的人,尤其要記住,不要、不可以被黑暗吞噬,迷失自己。”

    所以她時刻謹記剋制,這輩子只大開殺戒過一次,像操心自家孩子總是囉裏囉嗦提醒他們要保持自我的前隊長死的那一次,她放開狙*擊*槍,扛起了火箭筒。今日是第二次,有多少人會倒下?也許會比她想救的更多,命不分貴賤,以命換命值不值得?誰知道?選擇不總是兩全其美的,卻總得有人去做,決定是否正確也不由她定,她只是不想放開身後想護着的人。

    原來她一直走在那條風雨的路上,沒有變過。

    她緊了緊手,緩緩提起劍,眼色亦變了,彷彿一場祝禱已近尾聲,她願爲修羅,於今日再開一條血路,一條血路之上的生路。

    風呼嘯而過,吹熄火把,冰珠子下得更大,噼裏啪啦落下砸得人生疼,圍着的士兵,以及被圍着的人卻都好似絲毫不覺。不知誰猛然喝了一聲,火把紛紛落地,滾動兩下被踩滅,人如潮水涌向一處,黑壓壓一片,像是要將那處死死壓住。然而微藍的寒光閃過將他們撕裂出一道口子,與被厚重鎧甲包裹的身體相比纖細得過分的身影,在其中左衝右突。

    明明不是戰場,卻上演着慘烈一幕。

    早被東方永安束起的髮絲在一片寒甲中飛揚,如振翅欲飛的蝶,又如文豪筆下揮灑的墨,隨着主人的動作,舞出一曲血與死的旋律。

    紅了的眼沒有猶豫,劃過脖子的劍沒有遲疑,這只是一場單純的你死我活。眼看被圍在垓心的人,以眨眼的速度將利刃刺入敵人身軀,再將人拋出去,轉身又奪一命,首將不禁張大嘴巴,他從未見過如此乾淨、純粹的手法,不因被圍攻憤怒焦躁,不因劍刺入血肉而感到興奮或自責,每一劍只爲一個字而揮,“活”,帶來死亡只是爲了“活”。

    風聲、火把燃燒的聲音以及冰珠落下的聲音好似匯成一曲輓歌,原本躲藏着的瑾妃不由自主站起身,望着垓心隨輓歌而起、爲了她們化身爲鬼之人。一波波士兵倒下,一波波又新涌入,然後再倒下,那把散發藍光的利刃好似不知疲倦、不會停歇。原本她以爲她們逃不過這一劫,但看到那個奮勇拼殺的身影,她覺得她們可以,確切地說是她可以,帶她們逃離。但此刻都不重要了,瑾妃木然地摸摸自己臉頰,明明是冰珠子落在眼裏化成水滑落,被寒風吹得麻木的臉卻感覺到了熾熱的溫度。

    她們都站起身,默然地望着不遠處,默然地莫名地爲這場廝殺而泣。

    落在地上的火把孱弱地掙扎,圍攻的人不停倒下,屍鋪滿地,血匯成流,屍堆中的人佝僂着身體,低垂着頭,被血浸染的發遮住面頰,半提着劍的手微微顫抖,血順着她的手臂、手腕流下,從劍尖滴落。她向前走一步,周圍的士兵便後退一步,最終有人“哇”地尖叫一聲,帶頭撒腿跑了,剩下的便也丟盔棄甲、四散而逃。首將一面喝罵阻止,一面警惕地盯着渾身浴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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