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爲只帶了側妃留下她,李明修生出些許可笑的愧疚,於是三天兩頭命人送禮物回來。對此東方豔從來不置可否,他送回來,她就感恩地收下。聽聞侍女稟報,她披上袍子出去,送禮物的侍從已經進入庭院恭敬地候在院中的假山石旁。見東方豔出來,躬身雙手奉上小巧精緻的紅錦緞盒子。侍女替女主人收下,侍從利落地轉身退出。
進入屋子,打開錦盒,東方豔拿出內中物什,一盒貝殼裝着的珍珠粉面膏,侍女欣羨又高興道:“王爺在前線還惦記着娘娘,對娘娘可真好。”東方豔笑得滿足而羞怯:“你要記着,以後嫁人了,找夫君也需找真心對你好的。”侍女自然聽不出話中別意,滿臉期待又嬌羞地嗔一句。她走後,東方豔臉上柔情瞬間退去,起身走到雜物桶邊,將貝殼盒子丟進去,臉上只餘冷漠與嫌棄。
便在這時,青珂進來,二話不說將雜物捲起,留待之後拿出去丟掉,李明修送來被東方豔丟棄的禮物都由她親自處理。卷好雜物,她附在東方豔耳邊說了句悄悄話,又遞給她一張紙條。“小姐,見還是不見,如何安排?”
東方豔想也沒想:“自然要見,這件事你去請董蒙安排,明日我去慈航寺上香,爲王爺祈福。”多年前她就看出董蒙與青珂有情,有意撮合下兩人情意相投早不是祕密,已進入談婚論嫁階段。李明修去前線,將董蒙留下守護王府,有什麼需要董蒙安排的,找青珂去說便了。這張紙條不是別人、是東方永安傳來。自東方府破敗,她們三姐妹便分隔天涯,李明珏在的時候,尚時常請她前去長陽與東方永安相會,不想後來李明珏也不見了,大辰更是風雨飄搖。她聽聞長陽政變,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聽聞長陽發出緝拿令抓捕東方永安,心下終日惶惶不安,卻鞭長莫及。後來曾派過密使探查,約莫知曉她可能去了利州,心下稍稍安穩,然終是不得見,掛念得很。青州動兵,利州起亂,想見東方永安更是遙遙無期。就是在這時,青珂帶來了這張紙條。對此,東方豔絲毫沒有小妹如今才聯繫的氣惱,只有激動喜悅。因爲她知曉,貿然聯繫對雙方都有風險,她的小妹是個利落果決之人,不會兜於情長而置兩人於險地,對她們來說,值此紛亂之世,知曉彼此安好就是最好。此番來尋,必然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她如何能不見?
董蒙與青珂守在竹林外,她獨自進入廂房,不多時,一個人影便閃進來,正是東方永安。姐妹相見,抱頭而泣片刻,東方豔問她來意:“非常之時,小妹冒險來見,必有所求。說吧,不論何事,阿姐定然全力相助。”
“阿姐。”東方永安心中一熱。東方府破敗後,東方豔雖未被同罪,卻同樣落入悽慘境地,然而這個她以爲柔弱似水、如同飄萍的可憐女子,卻於欺辱與傷痛中憑一己之力堅強站起,那時她才真正明白何爲東方家女兒。不論東方豔還是東方蘇蘇,不論外表是嬌柔的花還是豎起刺的刺蝟,她們有共同的內在。她們流着軍旅之家的血,以百折不撓的堅韌爲骨,於困境中逆流而上,不被欺辱壓垮,不因男人的背棄而自棄。
東方永安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來:“我需要阿姐相助,帶一百人穿青州而過,北上大雲山。”猶豫是因爲此事若被李明修知曉,必然問罪於東方豔,她還未想好如何替東方豔開脫,但她別無他法。“此事一定會連累阿姐,可是迫在眉睫,我不能繞遠路,也沒有時間再思慮萬全之策,我……沒有辦法。”說着她紅了眼眶。不久前糖片又飛了一次大雲山,帶回讓她心驚的消息:李明珏被困依布爾草原的蒼狼山,幾日內外相攻不得脫困,危在旦夕。這事原本她不會知曉,然而安和與李明武都不是尋常人,纔不會報喜不報憂。雪鴞帶回的信箋上,毫不客氣地寫着:問什麼問,我哥快死了,你就等着收屍吧!你不配當我嫂子!也沒有署名,但如此語氣不難看出是李明武所寫。或許因爲他都這麼說了,安和便在背面寫明緣由,語氣稍緩,可東方永安一看坐不住了,當即決定北上。
她手下如今有四大兵種:普通步卒、重甲步卒,騎兵以及一百名仍藏在山谷中的“特種兵”,幾經考量她決定將那支還未出過山的特種兵拉出來。一來,此次救急需要長途奔襲仍能保持戰力,普通步卒不能勝任。二者,人數不能太多,多了會引起青州注意。綜合相較,人數少又長途奔襲只有那支特殊隊伍能發揮最大戰力。確認之後所要考慮的便是路徑,直線穿青州而過最快。首要問題便是如何通過天光峽,天光峽還在李秀手中,這時候她就恨自己沒聽勸早日拿下北面城池。正焦急無法之時,梅不知趕到,告知天光峽西四十里有一條小徑可以翻越龍嶺,東方永安就是通過那條小徑得以來到青州一見東方豔。
東方豔還從未見過她如此情態,心知此事必對她非常重要,便連原因也不問,摸出一塊王府令牌交給她:“這塊令牌可以助你順利穿青州而過。”她扣攏她的手,“儘管去,不用擔心阿姐,你若能及時趕回,將令牌還於我,我自有說法,即便不能,我亦有應對。若遇查問,就說是青州派往北境的密探,不得多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