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第 445 章 第 445 章
    嶺花城本是利州西北角落裏一座小城,繁華與這裏搭不上邊,尋常時期,尚能安穩清貧度日,利州燃起烽火後,物資更往各大城池匯聚,小城裏日子愈發艱難,越來越多的人背井離鄉去往大城池謀生,於是小小嶺花城更見蕭條。不過自安字軍在城中駐紮,將城池西北角闢出一大塊冶鐵區,城中以及周邊但凡願意遷入的鐵鋪均有補償,並由安字軍協助遷入冶鐵鍛兵區。不但西北角活絡起來,連整座嶺花城也活絡起來。起初衆人疑慮、觀望爲主,有幾家膽大的響應號召,遷入後不但爐子順利開起來,人手也變多了、鋪子竟是擴展了,除此更叫大夥心癢眼紅的是,鍛造出的成品只要合格安字軍全數接收,毫不用操心銷路問題,如此多賺少陪甚至只賺不賠的買賣誰不想做?不光是鐵匠鋪能分一杯羹,那一排排大火爐,一座座鍛造臺立起來後,運料、打下手、分揀、入賬、出入庫哪裏不需要人手?不僅嶺花城的人們有了謀生的去處,就是附近小城之民亦聞風而來,有願意奔波去往大城池的,自也有眷戀故居,不願背井離鄉的。而鐵匠鋪匠人、民夫的匯聚又引來敏銳的商賈,冶鐵鍛造區外縱橫的大小街巷,商鋪與小攤競相吆喝,尤其飯點更是人頭攢動、摩肩接踵,一派熱火朝天。嶺花城又恢復了熱氣蒸騰之景,生活的喧鬧甚至更甚從前,令人安心。

    看着大街上的行人臉上掛起笑容,少了份驚恐不安與猶疑不定,東方永安心中不能不說欣喜並帶着一分得意、一分自豪。這種成就感是難以言喻、令人滿足的。對於佔領的城池她以三種策略應對:其一,城池主官將領頑愚反抗不願配合的,殺之示衆以爲震懾;其二,有才有爲民之心,願意配合的繼續留任以安撫當地之民,城中原有守軍武卒與安字軍混編後重新分派;其三,要點城池盡數以東方永安能夠信任之人領安字軍駐守。再輔以減賦稅、不擾民以及宵禁等等諸如此類的律例、措施,安字軍勢力範圍內尚算安穩。

    爲避免衝撞行人,踏上大街的青石板後,東方永安便下令緩轡而行,駐足在路邊的行人投來平和的目光讓她信心大增。小兒的目光則充滿好奇,她不吝嗇地朝小傢伙揮手打招呼,大約被她鐵罩覆面的樣子嚇到,小兒躲到母親身後。母親安慰的聲音飄來:“怕啥,又不會吃了你。”很好,東方永安心想,自己並不希望安字軍被視爲洪水猛獸。

    少時,先行一步去通知王義的端木宣文迴轉,告知王義在三號爐等候,東方永安一行人往三號爐去。端木宣文乃是作爲交換留在東方永安身邊的端木氏子孫,其人如名識文斷字、滿腹詩書,一身書卷氣息,倒不似出身商賈之家。少年人出現在眼前、報上名姓之時,東方永安便窺探到了端木氏注於其身的拳拳之心、殷殷期盼。這孩子年歲不大卻通透伶俐甚爲周到,她便留其在中軍大帳任了一名軍務司馬。本以爲錦衣玉食慣了的富家子弟喫不得軍中之苦,不想這孩子倒是任勞任怨、勤快利索得令人刮目相看,繁瑣之事亦辦得井井有條、有聲有色,大是個可造之材。

    自進了鍛造區,來往之人多是身強力壯的民夫,或一人肩扛兩根大木柱或兩人擡一筐鐵料,三五成羣走過,打着號子、揮汗如雨、幹勁十足。運料民夫多從周邊縣鄉徵調,但凡來者,皆有工錢。能工巧匠則有兩個來處,一部分由安字軍勢力範圍內的郡縣遷入,一部分由王義從長陽周邊尋來,同時進入鍛造區的還有以端木氏商社爲首運來的鐵料、兵器模具、鍛造器具等。雖說東方永安讓採娘飛信調來梅不知與百無忌勘探鐵山,然尚未有發現,先期由商社運進鐵料有利於鍛造鏈儘快運轉起來。可以說整個鍛造區能在如此短時日內步入正軌,端木氏爲首的商社功不可沒。

    三號爐是區域內最大的一座爐子,一進界坊就能看見它那高高聳立的巨大煙囪,濃黑的煙柱直衝雲霄,百步之內熱浪陣陣,明明已入深秋,卻讓人錯覺仍在炎炎夏日,叮咚敲打之聲不絕於耳。王義便在前廳等候,至一行人到來,簡略寒暄過,領着東方永安先在三號爐轉了轉而後去別的爐子轉一圈。打造冶鐵鍛兵鏈由王義提出即由他負責,一段時日不見,這個白胖的富家子弟肉眼可見地瘦了黑了也結實了,黑亮的髮絲蒙上灰塵,養尊處優的臉多了幾分憔悴疲憊,眼神卻依舊熠熠生輝。回到三號爐前廳——前廳寬且闊,三級臺階下去便是一張巨大石案,案上刀劍堆疊,石案周圍立着一排排兵器架,個個插滿刀劍槍矛,石板鋪就的地面與石塊壘砌的牆壁上散落厚厚一層赤褐色鐵屑,讓本就冷硬的大廳更加昏暗——王義將目下運轉情形大致講解一番,隨後從牆邊兵器架上拿下一柄長刀給東方永安:“模具是現成的,大辰軍刀制式,各料配比百無忌與老匠們商討後做出了些許改進,你瞧瞧。”東方永安接過,觀刀身青光流淌如瀲灩月光,輕輕一叩,鳴聲清越。她的目光移向廳中石案,王義點頭,她振臂一揮,諸人只覺銀光閃過,噹一聲脆響,石案邊角應聲落地,切口極爲平整,連只知文不識武的端木宣文也不禁驚呼:“好刀!”

    話音落廳後卻傳來一陣呼喝:“如此好刀在你手上真如廢鐵,沒喫飽飯嗎?能不能使點力氣?”另一道聲音哭喪着說:“夫人豪俠,我是個拿鍛錘的,不是持刀劍的。”女聲沒好氣道:“拿鍛錘的纔有力氣,再來。”脆亮的金鐵交擊聲再起,夾雜頗有些無奈的男聲:“小人還是提議,讓軍卒來陪您試刀。”

    “先試過這一茬再說。”陡然一聲高喝,隨後是哐當兵器斷裂之聲,“這把不行,回爐重造。”

    王義一邊帶領衆人往廳後走去,一邊解釋:“蓮子定要在這兒幫忙,我便讓她親試新打造的刀劍,這些刀劍每一把都必須經過測試才能被登記入冊、收入倉廩。”大廳後方左側一道門通往鍛爐,右側的門則通往一方小別院,院中草地上,與王義原先的身形有些相似的蓮子正對換上新刀的匠人發起猛攻。衆人立在一旁觀摩片刻,在東方永安記憶中王義的這個媳婦、也是瑤琴的弟妹,頗有幾□□手,她們曾在竹馨齋有過短暫交手,與王義一個路子的,胖而敦實卻不遲鈍,甚至可以算得上敏捷,手持一雙蓮花錘,使得虎虎生威,可謂力道與速度並重,招式大開大合,爲人亦豪爽不拘小節,大有女中豪傑的風範。對她,自來是一口一個嫂子小姐,因了瑤琴,頗爲敬重。

    先前護送金磚來利州就一直與瑤琴忙活招兵買馬,王義來後,便與自家夫君守在了嶺花城,原是做了試劍師。觀她揮灑盡興,東方永安也來了興致,朝匠人大喊:“把刀給我,我來試它一試!”匠人聞聲道一句:“好咧!”將長刀拋來。東方永安凌空一躍穩穩接住,甫一落地,碩大蓮花錘迎面撲來,她手臂利落一挽,橫刀推出,叮——兩相撞擊,火花四射,刀身被大錘砸出極大的弧度。東方永安一手緊握刀柄,一手爲掌於刀身上一點一推,蓮子飛旋開去,彎曲得好似要斷裂的刀身迅疾復原,平直如箭弦,鏗然作響,她與蓮子同聲齊呼:“這把,好刀!”

    蓮子將蓮花錘插入旁邊三尺木架,笑着走來抱拳道:“主帥一如既往好身手。”

    “彼此彼此。”

    “您怎麼來了?”

    東方永安遂將來意說明:“雖說鍛造兵器尚在起步階段……若要出庫,能得幾許?”她決定直截了當。

    “蓮子去將賬本拿來。”王義吩咐,蓮子飛快跑開又飛快奔回。王義就地點賬,最後得出結論:“馬刀兩萬、劍一萬,共計三萬件,槍矛三萬件。弓兩萬張,箭鏃五萬。”

    東方永安連道幾聲好。便在這時兩匹快馬帶來兩則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一是梅不知所發,說是探到了鐵山存在的蛛絲馬跡,東方永安很是驚喜。雖然派出了梅不知、百無忌爲首的勘探隊伍,但當真就能如此幸運找到鐵山、一舉解決安字軍最易被卡脖子的問題?對此,她並不抱持大的希望。忽然傳來此等天大好消息,如何不叫她既驚且喜?二是鐵魚部斥候營所發,斥候探明,烏淺已經暗中動身前往聞松郡東部,留守松露城的是一名姓王名成的將領,其人頗有膽識,副將乃是一名姓賈名嘉之人,其人沉穩謹慎有謀略。東方永安撫信而笑:“不出所料,有勇有謀的組合,守城最好。”

    程放疑慮:“有此等人守城,我軍只怕要大費周章。”

    “攻城之戰,豈有輕而易舉?”她默然瞅瞅蓮子,忽而朝王義正色道,“此番需借蓮子一用,不知可否?”一聽自己大有用處,蓮子自是滿心歡喜、當仁不讓。王義朝滿臉期待的自家媳婦一努嘴:“你瞧見了,只怕我不同意也不成。”

    旬日之後,聞松郡大軍開拔,又旬日之後李璜軍越過越澤與烏淺軍兩面夾擊長慶軍。與此同時,西寧郡大軍開出,與聞松郡守軍交戰於青雉縣,大勝,聞松郡守軍退入松露城,西寧大軍遂陳兵於松露城下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