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料,本次攻城依舊只持續了兩個時辰安字軍便敗退,在城頭遙望見領兵的那蠢女人臉色難看得跟豬肝似的,又是跺腳又是咒罵,上躥下跳好不引人發笑,旁邊司馬一臉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的尷尬,王成當真哈哈大笑起來。目送安字軍垂頭喪氣、士氣萎靡地退走,王成雙手叉腰,迎風而立,大感出了口惡氣,很是得意。見賈嘉走來,與他並立於城頭,不無驕傲自得道:“如何?本將軍可是魯莽無智之徒?”賈嘉讚許:“將軍明察,此次敵軍敗走,卻不尋求追擊,其中緣由可否指點一二?”他嘴角帶笑,哪裏是真不知緣由,不過給王成一個表現機會罷了。
王成果興致盎然指着敗退遠去的敵軍解釋起來:“你且瞧那些旗幟。”不等賈嘉迴應自顧自道,“臭娘們還想騙我,騙得着嗎?他們若真是慘然敗退,哪裏顧得上旗幟?人人爭向逃命,亂軍之旗焉能有序?必然歪七扭八、雜亂不堪。臭女人有點心機,可惜她不明白細節處是裝不來的,若遇上粗莽之輩也就真給她騙出去了,偏她遇上的是老子。老子有勇有謀,豈能叫她得逞?”
“將軍大有長進。”對於他的自吹自擂賈嘉充耳不聞,問道,“將軍以爲接下來如何?”
“哎,什麼叫大有長進?老子一直洞若觀火好嗎?”討厭鬼就是這麼讓人討厭,他翻個白眼,“這把戲再玩是不行了,士氣最是傷不得,我猜就此撤退,野軍鐵定不甘心,還得來一次實打實的攻城。我軍亦得做好準備,不可掉以輕心,畢竟人數差距在那兒,前兩番我軍亦有折損。就實說,野軍有些本事,怪不得能奪下西寧郡。”安字軍戰力從第二次攻城可窺一二,第二次人數不比第一次,且夾雜爲數不少的傷員,然攻城力度卻不遜於第一次,同樣是兩個時辰,守城方一毫不覺輕鬆,及至敵軍退去,己軍個個倒臥牆頭,如果不是城高牆堅、備戰充足、更有高屋建瓴之勢,指不定真叫他們破開一道口子。嘴上罵着臭女人、烏合之衆,王成不得不承認其頗有實力,甚至若在野外鋪排開來,己軍不一定佔優勢。
王成摩拳擦掌:“讓他們來,最後一戰見真章!”
第三次攻城,目測安字軍湊足了三萬有餘,又將各種大型攻城器械隆隆推來,中軍雲車上那女人肩扛蓮花錘,面色肅穆。王成心知,經過兩次折騰還能湊足三萬,安字軍已是精銳盡出,陣前更有百具大型牀弩,根根弩*箭如長矛。其威力王成不陌生,自長陽出現一箭破鐵坦神車的天機弩,地方上也更爲青睞這種大型重弩,己軍亦有,不過被烏淺帶走,只留下數十架,架在牆頭。這玩意能將三五個人糖片似的串起來,可見其威力,雖不及天機弩,卻是兩軍交戰、壓制對方所不可或缺之利器。
大型器械營前面是弓*弩兵,再之前爲五個從左至右橫列的千人陣,五千名士兵組成的前鋒軍,每陣二十架雲梯赫赫矗立,即五十人共用一架雲梯,陣前一面黑色大旗迎風招展。前中後三軍縱列開去,直至茫茫原野不見盡頭。從城頭望去,但見旗幟飛揚翻卷,旗下槍矛林立,鎧甲在陽光下熠熠閃光,如湖面涌動的粼粼波光,又如聚集了成千上萬飛魚,閃亮的魚鱗層疊滾過水麪。王成不由自主挺直身軀,如此大軍列陣於城下齊整肅穆,絲毫不聞喧囂、絲毫不見孱弱,前兩次充數的傷員更是不見蹤影,個個昂首挺胸、張張黑臉怒目圓睜,蓄勢待發,軍容之盛,前兩次與今相較不可同日而語。原本以爲,吃了兩場敗仗,對面士氣必定一蹶不振,現在看來竟是不受影響,豈不大出意料?
“好,好哇,還給老子來一套扮豬喫老虎?”王成深感被羞辱,怒上眉梢,“不管是豬還是虎,老子今天就讓你們知道,想攻下老子的城癡心妄想!”
城下號角嗚嗚嗚吹起,他大步走到城門樓前兩人高的牛皮大鼓前,掄起大鼓槌一陣驟風暴雨般的急促敲擊,伴隨密集的鼓點大吼:“各軍就位!給老子狠狠打——”
雙方令旗幾乎同時劈下,城頭的箭矢頓如山洪傾斜、呼嘯着撲向城下敵軍,而與此同時敵軍的箭雨也將城頭淹沒。明明日正當空,天地立時昏暗下來,一眼望去,箭矢遮天蔽日,再不見其他。互射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趁着箭勢,敵軍發起進攻,大地隆動,城牆隨之震顫。對方的大型器具向城牆推進,王成從牆垛中探頭望一眼,高呼:“火箭手準備!”上千名弓箭手齊刷刷回身將纏裹易燃物的箭矢在火油桶裏浸過,又從火堆上輕輕掠過,引弦搭箭透過垛口對準敵軍不斷靠近的臨車、衝車、轒轀、壕橋。
王成屏氣凝神,待器具進入射程,猛一劈手:“射!”
無數火舌張牙舞爪捲過去,舔上車頂、車棚、柱身、廂板,不過因爲衝車、轒轀目標小,車頂周身多覆蓋隔火的生牛皮,往往幾箭射過去並無效用。王成大喊:“先把這幾個大傢伙搞了!”他說的大傢伙便是高數丈,幾乎與城牆等高的臨車,車內有木梯,可讓士兵源源不斷登上頂部勾連城池的橋臺,再通過橋臺攻上城頭。因臨車巨大,不可能處處包裹生牛皮。王成抽出一支箭沾上火油率先射向橋臺,又一箭釘入臨車內廂,隨即無數火箭以此爲指引撲向最近的臨車。巨大笨拙的傢伙內部頓時濃煙滾滾,便在這時,身邊士卒驚呼:“他們抱的什麼?”王成望過去,只見新涌入着火臨車的敵兵人人身負一隻大牛皮水袋,懷中抱一支怪異的粗大竹筒,很快他們就知曉那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