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李綽跑來,滿面笑意。這笑意刺痛了李徵,他沒好氣道:“前兩日還哭喪着臉,求我救你,這兩日就這麼高興?女人真是變臉如變天,我算是白忙活。”李綽自知對不住親暱地挽住他的胳膊:“怎麼是白忙活,哥哥對小妹的好,小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爲什麼這麼快變卦?是母親逼你了?”
李綽搖頭:“沒有,我自願的。”
“可爲什麼?我不明白,難道就因爲那一幅畫?你就這麼看臉?那可是其羅,遠在十萬八千里外!你若嫁去,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回來!綽兒,你是大辰唯一的公主,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咱們可以去求父皇,母親心狠,但父皇……總歸是愛我們的!”心裏聲音叫囂:愛嗎?真的愛嗎?
李綽反愣了一下:“哥,你不會覺得我嫁過去對誰都好嗎?你是太子,不是該從大局出發麼?”
“去他的太子,母親是不是就拿這些話誆騙你?其羅以爲自己是誰,敢陳兵邊界,以此要挾,我大辰男兒難道是喫素的,要你一個小女子去犧牲?我大辰絕不如此任人拿捏!”
“可大辰男兒再勇武也不該隨意犧牲,若我一人可退三十萬大軍,你不覺得很厲害嗎?”李綽笑起來,“我知道哥哥疼我,我很高興。不過後來我想了想,母親說的也不全錯,當然了,有些話我仍是不贊同,可我們不能感情用事。若我一人就能退敵三十萬,那麼我身爲大辰公主,應該去,因爲我不想看我們的好男兒在無謂的戰場上流無謂的血,他們也都是爹生娘養的,都有親人在等他們回家。這也不是犧牲,能退敵就不叫犧牲,不能退敵才叫犧牲。這是我對大辰做出的貢獻,人們會記住我這個大辰唯一的公主。而且我是去嫁人,不是去送死,誰說就一定悲慘?既與其羅王儲有緣,我爲何不去試一試?母親有一句說得對,是否是受害者,在我一念之間,能不能掌握自己的幸福與姻緣要看我自己,未來的決定權仍在我手中!母親也承諾,倘將來我不幸,定會接我回家。可我相信,不會有那一天,我可是她的女兒,絕不會讓自己不幸!”她搖晃李徵胳膊,“所以,哥祝福我吧,我成全了大辰、成全了其羅,也成全了我自己,這不是最好的局面嗎?”
“可是那邊,人生地不熟,你孤身一人。”
“哥,我可以是大樹、是荊棘,而不是嬌弱的花朵,請你看着,我一定會在其羅紮根、成長!我不想就這麼虛度一生,母親教給我那麼多東西,也不是爲了讓我就這麼隨意找個人嫁了、平庸一生。我想做點什麼,我知道我能爲大辰與其羅的和平做點什麼!你還記得嗎?母親教給我們的主動性思維,哥,大辰就交給你了。”
手裏多了只禮盒,他想起李綽跑開前說的話:“哥的禮物已經送到東宮,這是給小弟的,原該我自己送過去,但是接下來幾日我都得學習其羅語與他們的風土人情,走不開,就請哥哥替我跑一趟,告訴小弟,這是他姐夫給的。”
拿着禮盒,李徵哭笑不得,敢情人家都把自己當作其羅新婦了,自己還在這兒替她瞎操什麼心?看看日頭,再過一會兒,國學館也該下學,於是他沒有叫肩輿,緩步往國學館去,就當閒逛。
國學館下學前一小會兒,各人自行溫習,學子們便三兩聚在一起。討論最多的仍是學塾一事,李澈作爲皇三子,諸人討論自然都喜歡拉上他。此刻便有人問:“此事爭論至今,還沒聽小王爺表述過自己看法,太不該了!今兒你們誰也別多嘴,咱們就聽聽小王爺怎麼說,還請小王爺不吝賜教。”
李澈:“我沒什麼好說,學而時習,你我還是以課業爲重。”
“哎,不差這會兒,說說嘛。”
“對,說一說,這裏沒旁人,還是小王爺不屑與我等共論?”衆人起鬨。
“你我再如何熱心,對局勢也造不成影響,還是做好自己分內之事的好。”
“此言差矣。”起頭那人道,“國之大事,匹夫有責,況且我等非是尋常匹夫,日後皆是要在廟堂供職的,正該關心。小王爺既入宗廟,便是皇家人,更不該推辭。”
“那,你們想問什麼?”
“就說你是支持還是不支持?”
衆人以爲他會避重就輕,沒想到他直言:“此事我不知有什麼反對的理由。”
有人支吾:“怎,怎沒有反對的理由?事關各大世家……”想是有人暗中提醒,話到嘴邊又咽下去,“我是說,當今局面紛亂,各方蓄勢待發、皆不肯讓步,一不小心只怕這脆弱的平衡就被打破,生出什麼亂子。此議雖好,可也需尋一個恰當時機,若致士族與平民離心離德,恐非上之初心。”
旁人附和:“對對,咱們說的也是這個,議是好議,可如此形勢不得緩緩?一葦館改建也暫停了不是嗎?於邦國於百姓來說安穩最重要。”
李澈笑笑不說話。
“小王爺有不同見解?”
他只拋出兩句:“何時纔是好時機?”誰都知道要想士族鬆口,絕無可能,所謂暫緩、尋一個好時機其實都是藉口,因爲拖下去只對士族有利。“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這麼說你是支持當下推行?”
“聽聞太子殿下諫議暫停一葦館,有意緩行此策,小王爺有何看法?”
學子們爭相追問,李澈已經拎着學箱出了國學館。皇后母親原也讓香雪姨給他做一個書包,但是他每日背來背去的書籍衆多,所以乾脆要了只小箱。
甫踏出國學館就見皇后與香雪姨等在道旁,李澈走過去恭敬行禮。
皇后扶起他向香雪道了句:“你們稍後再跟上來,我與三殿下走走。”於是讓李澈將學箱交給香雪,自己親暱地牽起孩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