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方皇后傳 >第 625 章 第 625 章
    魏若儀與彼岸在院門邊等了許久,聞得門外傳來兩聲鳥叫於是趕緊打開送飯的小門,接過遞進來的食籃。籃中比先前額外多加了一隻酒罈子,當然內中所裝不是酒,名義上是奶露,但魏若儀知曉也不是,至於是什麼她不知,罈子都由彼岸收起,那女人從不讓她碰。

    “這些東西都是從哪兒來,誰在外頭接應你?”喫飯時魏若儀忍不住問。再遲鈍也該想明白沒人接應,彼岸辦不了這些事,遑論提出那大逆不道、一不小心就能送全家昇天的餿主意。她背後必有一隻手,而那隻手的力量比她們強得多。悽慘落魄的她還值得何人“幫助”?姑且稱之爲“幫”。

    “很容易就能想到,您再想想?除了我們還有誰最希望皇后倒臺?”

    魏若儀將人選在腦中過了一遍,既跟皇后不對付,又跟她們有交集的一隻手數得過來。如此境地與她的出身有關,後宮就兩妃,賢妃出身高貴,家大業大,而她出身小山村還是一個與世隔絕多時的小山村,說白了就是無根浮萍。就一個弟弟跟來長陽,所有的身份、地位、財富都是皇帝給的,爲人只能算中規中矩,算不得精明能幹,所以這些年頂多守住家業,根本沒能做大,以致她這個淑妃在宮中絲毫得不到外戚的幫扶。再者皇帝對她雖然周到,但過去帝后情深,她出不了頭,別說沒有機會結交臣子,就是有心,外臣也看不上她。不提有安字軍擁護的皇后,就是跟賢妃比起來也差得遠,可以說根本就是孤家寡人一個。對外臣來說,她這個淑妃好似不存在,只有……她眼一亮,若說還有誰願意伸手,只有那一家了,也不是爲了幫她,而是:“因賢妃之死?”

    “不然?”彼岸語氣輕蔑,“您總不會以爲他們真的高看您一眼吧。”

    魏若儀將筷子一拍:“近來你是越發不像話,好歹本宮還未被褫奪封號,成日逾矩你還有沒有點奴婢的樣子?”

    彼岸將最後一塊肉在魏若儀發饞的目光下送入自己口中:“瞧瞧您的樣子,我實話說吧,你一個低賤村姑進了宮鍍層金,就真以爲自己飛上枝頭成金鳳凰了?就你,給我提鞋還不夠,若不是爲了扳倒東方永安那個賤人,姑奶奶我會給你當奴婢?”

    魏若儀一巴掌甩過來被她不客氣地抓住,彼岸手上一用力就捏得魏若儀呼痛,她將她甩開:“也怪我眼神不好,選了你這麼個沒用的東西。你想要我的敬重,可以啊,從若儀宮走出去,別說我,會有更多人敬重你。然而,不聽我的話,你走得出去嗎,廢物?”

    打又打不過,魏若儀恨恨罵了句:“賤婢。”

    “只要走出若儀宮,你罵我多少聲賤婢也成。所以,你那榆木腦袋想通沒?”

    魏若儀揉着手腕,臉上騰起紅雲:“那種事……”

    “過不了幾年,你連月信都沒了,老女人一個還裝什麼純情小娘子?要我說喫虧的是人家,要伺候你這老女人。行了,彆扭扭捏捏,告訴你吧,爲了儘快給你那塊乾涸的田地播上種,挑的可是壯碩英俊年歲正佳的男人。那種事食髓知味,你就偷着樂吧。”

    聽她污言穢語,魏若儀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嘟囔:“別說了!”

    “好,不說,那你到底點不點頭?我可提醒你,這是最後的機會,將唯一想幫你的侯家惹毛,人家真就撒手再不管你這廢物,到時你都沒地哭去。”

    良久,魏若儀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是夜,彼岸破開偏殿窗牖,爬進去將被褥、簾幕等易燃物堆到一起,澆上酒罈裏的物什,原是火油,待到夜深人靜、人畜皆息一支火把扔上去,火苗蹭地竄起。至火舌舔上殿頂,將整個偏殿包在其中,兩人方撲到院門上拼命拍打叫喊。沒多久,走水的呼號在宮道上傳開。

    宮女內侍們提着水桶魚貫而入,火勢太大,難以撲滅,驚動了更多人,霎時若儀宮喧囂震天。混亂中,換好內侍服的魏若儀混在救火的人羣中出了若儀宮,跟着內侍們跑了一段路,趁人不注意拐入一條窄巷。巷中黑黢黢伸手不見五指,魏若儀膽子原本就不大,此時孤身行於巷中,不免心中發怵。

    勉強走了幾十步,一個人影也沒有,黑暗中不知什麼動物發出的叫聲在她聽來愈發怪異、可怖,腿像灌了鉛,步子越來越重,最後乾脆停下。倒春寒的風吹過,一個激靈昏沉沉鬧哄哄的腦子清醒了些,魏若儀打起了退堂鼓。眼前隱入夜色看不到盡頭的巷子在她眼中驀地成了一條不歸路,可不就是不歸路?若儀宮雖被封,她好歹仍是淑妃,最不濟能安安穩穩終老,可這條路若走下去,要麼就被裹挾着玩命到底,要麼被皇帝發現死無全屍。真的能贏嗎?彼岸說“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她發現自己既沒那個信心、也沒那個勇氣。

    念及此,她轉頭往來路跑去,卻被黑暗裏竄出的人攔腰抱住,張口呼救,一張大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將她拖入黑暗。

    ***

    皇帝與皇后聞訊趕來,火勢已被控制住,衆人稍喘口氣,皇后環顧一圈問:“淑妃呢?”衆人這纔想起似乎一直沒見淑妃身影。

    有人回:“方纔還見淑妃娘娘的婢女提着水桶與大夥進進出出,這會兒也不見蹤影,想來是提水去了,淑妃娘娘當與她一同吧。”

    話音落淑妃在婢女彼岸攙扶下奔入院子,兩人手中皆提半桶水,氣喘吁吁,淑妃髮髻散亂,臉上抹着黑灰,目光閃爍似被嚇到了。在婢女提醒下方纔夢醒一般撲通跪下:“妾,妾身,不知陛下與皇后娘娘……妾身不是,不是有意抗旨跑出去,實,實在是火勢太大……妾身只是想救,救……”頗有幾分語無倫次,忽而就拼命磕起頭來,“妾身,再也不敢了,陛下,陛下不要生氣。”驚慌失措的模樣倒是叫人說不出責怪的話。

    果然皇帝道:“起來吧,此事不怪你,你受驚了。”朝淑妃婢女,“扶你家主子下去歇息,今夜先將就着,明日搬去,月華宮,這屋子不能住了。”

    “月華宮?”東方永安道,“月華宮年久未有人住,會否……”她顧慮的其實是樂平王曾當過流水皇帝,他的皇后便住在月華宮,雖說朱月婉不是被縊死在月華宮,可它的主人暴斃,多有幾分不吉利。吉不吉利東方永安不在意,只不過淑妃縱被關禁閉,到底沒被褫奪封號,還是李明珏的妃子,前不久又傳出懷了皇嗣,她不認爲是真的,然臉面上仍需過得去。讓懷有皇嗣的妃嬪住不吉利的宮殿,旁人不會說皇帝的不是,只會怪她這個皇后行事不得當。

    按說她都覺不妥,李明珏就該借坡下驢,不想他卻道了句:“朕自有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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