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小爺樂意 >第二十四章 這齧骨焚心的恨
    死亡的夢魘不眠不休,沉溺黑暗之中,壓抑不住的是那無休止的殺機盎然,濃霧無痕、一場廝殺蓄勢待發。

    樂萱剛剛御劍騰空而起,便聽一聲中氣十足的喝聲:“留下!”聲音剛落,原本只有窸窸窣窣聲的荒嶺瞬間暴起數十道寶光。

    頓時殺機四起,樂萱被逼凌空馭劍還擊,如今的她一掃洞中疲態,攔截之人竟無一合之敵,劍身閃出冷冷的寒光,往來不及招架的一位攔截之人脖頸處狠狠斬下!

    脖頸處裂開了一道狹長的口子,煞白煞白,慢慢地,鮮血從傷口裏沁出,然後,鮮血突然湍急了起來,噴涌而出,如迸裂一般!

    屍身墜落,鮮血噴灑在泥濘的大地上,?如同一朵朵在黑色的夢魘中綻開的,血紅色的花朵……

    “就這時候。”樂萱心中一動,一剎那,人劍合一!在攔截之人眼中,她似要一鼓作氣衝出包圍圈。

    濃烈的殺意,幾日自己在生死間多次的徘徊,以及門人弟子慘死當面地滔天恨意,讓她這一刻身心法結合得更完美,爆發出比平常要強得多的力量。

    “噗。”

    一道劍光亮起,無比得快。

    酣暢淋漓的一劍!

    充滿殺意的一劍!

    當面的黑衣人眼睛瞪得滾圓,本能地感覺到死亡的臨近,竭力雙臂阻擋,可根本碰觸不到那一道劍光。

    劍光並不是直線,而是一條飄忽的曲線,儘管竭力阻攔,但樂萱這一劍也是輕易繞過了他竭力的阻擋,掠過了他的脖頸。

    “咕嚕~~”黑衣人慣性得像前衝了幾步,才直接墜落在地上,同時那黑衣人腦袋咕嚕滾在一旁,鮮血染紅地面。

    雙目圓睜,彷彿至死都不相信,同級的自己,怎麼會被重傷的樂萱瞬殺?

    僅僅一劍,黑衣領頭人斃命!

    惹起一片驚呼,而在重傷的樂萱面前,竟然一劍就被殺了?

    縱然樂萱一反常態的勇不可當,但終歸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敵人之間也有勢均力敵的好手,一時不察,身上變添了數道傷痕,逐漸被逼落到大地上。

    迸裂的肌膚,翻卷的血肉傷口,一絲殷紅的血線緩緩地從割裂的肌膚處流出,源源不斷地,鮮血如同一條細細長長的線在白色的衣衫上妖豔地搖曳,然後盪開,嫋嫋的白色霧氣中,白色的衣裳漸漸變成厚重的紅,有她自己的,也有敵人的。

    她蒼白的脣角勾出一抹輕柔的笑容,原來,即使皮開肉綻也是不會痛的,原來,鮮血流逝的感覺是平靜而麻木的,養尊處優的她,有炎子瑜庇護的自在陵,已經太久沒有經歷過這般廝殺了。

    黑衣人從四方緩緩將她包圍,鮮血浸透的衣衫在寒風中輕輕飄起衣角,脣片上最後的血色已經褪盡,眼前漆黑的什麼都不再能夠看得見,生命一絲一絲地流淌,只有那隻滴着血的手,固執地,緊緊地抓着手中三尺青鋒,彷彿抓緊着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滄溟自在”她心中默默唸叨,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法訣,時光似乎也在剎那間回到當初跟隨師尊學法的時代,那般得一板一眼,那般的認真和憧憬。

    一柄劍,舞起了片片寒風,銀光乍起,矯若飛龍,似水波盪漾,如火樹銀花,像蛇一樣,遍地遊走,如鷹一般,翻飛翱翔,是雪蓮迎風綻放,是明月照耀光芒,天地間剎那間劍意茫茫,編織成死亡地網,自天空籠罩而下。

    “噗噗————”

    猛然衝在圍上來的敵人中間,周圍情形她掌控得無比清晰,滄溟自在狀態下的她,徹底燃燒了所有真元,乃至三魂七魄,周遭敵人的出招痕跡她“看”得無比清晰,只見劍光一轉,就令迎面而來的其中一柄彎刀被牽引一轉,恰好劈向了另外一名黑衣人的方向。

    “怎麼回事?”兩位黑衣當事人心中一驚。“怎麼就自相殘殺了?”

    “滄溟自在”在一柄劍的帶領下,帶着樂萱最後的執念,直挺挺地撞進了圍上來的敵人身上,剎那間電閃雷鳴,天搖地動,如天雷勾地火般暴虐,死亡的利箭密密麻麻,如同白亮的雨滴,旋轉着,呼嘯着,自天空急急墜落,砸透抵抗,穿過皮肉,擊碎白色的骨骼。

    頓時,空氣中佈滿了血的味道,整個世界彷彿在顫抖,山崩地裂。

    剎那間,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化爲烏有。

    他們好像千刀萬剮一樣,透露,肢體崩裂着,軀幹支離破碎。圍上來得衆人盡皆生死不知,最終拼了個兩敗俱傷。

    樂軒的眼前漸漸發黑,世界眩暈而狂亂,蒼白的嘴脣微微乾裂,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通靈的劍寶仿若也是感知到主人的衰弱,嗡鳴着自主飛回樂萱手中。

    樂萱覺得此刻的戰場上是如此的寂靜,安靜到可以聽到鮮血輕快的自身體流淌出來的聲音。

    “穎兒,應該已經逃出去了吧……”

    “我,我算是盡力了吧?雖然師尊常說,當一個說自己盡力的時候,往往是他沒有用盡全力的時候,可是我真的好累……”

    “我不怕死亡,死亡來臨時我可安然接受,但我怕最後也未能爲自在陵爭取到最後一絲生機,穎兒,一切都拜託給你了……”

    “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愛得我恨的我怨的人離我先去,那種痛真的好痛,我怕看到死亡,卻又怕他們接受不了我離去的事實,可是你們爲何一個個都死在我的面前?”

    “你們臨死前仍然高呼掌宗快走,拼盡一切也要爲我斷後,而今你們的掌宗來陪你們了,你們會不會很失望啊?”

    “小凌菱知道了,應該不會哭鼻子吧,不管了,再也不能庇護她了,以後要靠她自己了,可惜啊,不能替她收拾那個負心人,若那負心人在,我又怎麼會擔心她呢。”

    “快要死了吧……”

    “應該就快死了吧……”

    “死……”

    “原來,一點也不痛啊……”

    生的終止不過一場死亡,死的意義不過在於重生或永眠。

    意志漸漸渙散,樂萱突然癡癡地笑着,鮮血自身上腕蜿蜒而下,不一會兒就在腳底積累出了一個個小小的血泊。

    天地間盡是濃濃的白霧,她的視線漸漸模糊,手指間跌落染血的劍刃,她如紙般雪白的臉,無力地垂下,任由死亡將她最後的清明帶走,時間靜靜地流淌,地面的血液肆意流淌……

    生命最苛刻之處,在於它會死亡。只要有死亡,再長久的生命也顯得短暫,輝煌盡頭終歸是永恆的黑暗。

    “呼”一聲長長的吐氣,打破空氣中的寂靜,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孤嶺頂的二人空有通天修爲也來不及救援,也不敢救援。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手下門人重傷垂死,抑或者直接身死道消。

    看着眼前的這滿目瘡痍,兩人內心頗是有一些欲哭無淚。本來以有心算無心,大勝自在陵,而今卻驟然損失慘重。

    戰場上的鮮血還未來得及凝固,上空的霜霧無法散開,偶爾看見的斷枝上掛着早已辨認不出的肢體部位。不久前還充斥在這裏的廝殺聲、呼喊聲、撞擊聲消失了,卻讓此時的寂靜顯得無比猙獰。一切都消失了,一切。

    “是望鄉吧。”軒主喃喃道,似在詢問,也似乎只是在低低的自問自答。

    “是望鄉無疑,寧可燃盡神魂,永世不得超脫,也要我們付出代價,方纔那巔峯的一劍,當真是驚豔,而且她早就知道你我就在山頂,哪怕是決意拼死之際也是以“滄溟自在”擊殺中堅力量,也不試圖抹殺你我,也不去想知道究竟是誰設局去伏殺她,只是爲自在陵死傷的弟子復仇,樂萱,無愧七派掌宗。”山主踱步而下,看也不看慘死得門人,徑直盯着樂萱屍身,近距離感受着以女子之身登上天下七派掌宗地剛烈和風韻。

    “我怕是不行,我至死,也要知道自己究竟爲何而死,而不是這般不明不白的屈辱憤恨而死。我不是不如她,而是一直都不如她。”軒主隨着山主一起踱步走到樂萱屍身旁。

    看着她天使般的安詳,軒主忽然生出她並沒有死去的想法,濃密的睫毛好像還在微微顫動,下一秒,她會不會突然醒來可過了好久,她依舊在沉睡,她,是真的已經離開了……

    聽到軒主的話,山主並未插話,而是毫無因由的憶起了一件往事,好像眼前的這位男子,曾經一度癡情於樂萱……而因種種問題,錯過了,最終有緣無分。

    而今看着自己昔日的心中佳人死在眼前,而且是死於自己的謀劃之中,不知道他又是什麼感受。

    就在樂萱長嘯引敵的同時,陸纖穎便悄悄向着反方向快速奔去,在奔馳中聽到那一聲宛若天雷般的巨響,淚水開始肆意地流淌,貝齒緊緊咬住嘴脣,直到沁出了鮮血,也毫無知覺一般。

    陸纖穎不敢哭出聲來,她怕一旦哭出聲來,會忍不住的轉身與師尊共赴黃泉,但她不能,她身上有着師尊最後寄託的希望,有的時候,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氣與決絕的信念。

    有一種悲傷欲哭無淚,有一種疼痛欲說無言。被這一份悲苦的情緒所籠罩的陸纖穎飛速得像自在陵而去。

    人這一生,總是存在的太多猝不及防的變故,讓我們後悔不已。

    但這就是人生,世事無常,從來都沒有什麼來日方長,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那個曾經爲你撐起整個世界的人,已經在你沒有任何察覺的時候,被死亡打上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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