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的手是乾淨的。孫爺，我這兒還有許多案件，完成度相對較高，你要是願意，我可以派人發個郵件給你。”
“你……以爲會有人敢接這些案子？”孫爺臉色回暖，這會兒癱在沙發上，看起來相當疲憊。
“以前你風頭正盛，自然是不敢，但是現在可不一樣。馬家換人，劉家觀火，無數個小集團想要成爲後浪。時事多變，就連上頭的那些畜生，怕是也在想辦法在這個多事之秋退出去。”
孫爺沉默。
孫思銳在旁邊聽着，臉色陰晴不定。
自從脫離陳瑞，他就像是埋根五年的竹筍，迅速生長。那些明裏暗裏出現的各種規矩、決斷、待人處事，他都在不知不覺中學個大概。
陳瑞這個師父，沒白當！
當然，被迫成長和主動成長還是有本質的不同。
“陳瑞，算我求你。”孫思銳吐出這句話。
“那你要替孫爺去死？”陳瑞看着他，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兇狠。
“好。”孫思銳掏出手槍，對着自己的太陽穴，“如果我能換爺爺的命！”
“真是個好孫子！”陳瑞冷臉看着孫爺，“可惜你不是個好爺爺。”
“老三，放下，我猜陳先生應該還有的談。”孫爺是個老狐狸，這麼多年在金陵混的如魚得水，自然知道陳瑞不可能開始就拋出殺手鐗。
二樓光線陰暗，照在人的臉上，容易模糊表情。
老鄭確保孫爺無事之後便自覺的離開二樓，到了樓下，看到外面的人，揮手叫人過來低語。
不多會兒，外面響起密集的槍聲和撕心裂肺的慘叫。
陳瑞聽到後冷笑，“孫爺下手倒是狠！”
“聽說有個成都來的人，一直跟着你。”孫爺儘量坐直，“你知道他是誰？”
“這個我心中自然有數。”
“那行。你的這些，若是想發出去，儘管發就是。無所謂！只要你死了，這些事情，我還是能擺平的。咳咳……”
外面的槍戰大概持續五分鐘，二樓的安靜亦是如此。
“老爺，人我帶進來了！”老鄭在一樓大吼，隨後哀嚎着的陸材和悶聲的小弟被捆成糉子扔到一樓。
從窗戶看下去，能看到他們滿身是血。
小弟沒事，陸材抱着腿悽慘的嚎叫，老鄭從懷裏掏出手帕塞進他的嘴裏。
陳瑞也看到這一幕，眼神兇狠，不過隨後恢復原狀。
“陳瑞，我承認你確實不可小覷，但是你的力量太單薄。你說的這些，在很多時候，都是可以談的。樓下這個人，對你挺重要？據說你現在在警局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操辦。”
孫爺睥睨向下，看在在地上翻滾的陸材。
“是！”陳瑞點頭。
“那麼……陳先生，這些資料我就收着。算是買那小子一條命，你看如何？畢竟是跟了五六年的資料，真是不容易！”
“是啊，確實不容易。”陳瑞直直看着小弟，直到他稍微擡頭，這才轉過臉。
“四天前，孫思銳在賭場殺人。”
“我沒有！”孫思銳立刻反駁。
“但是現在，你有了。人證物證都在，偏偏被殺的人，還是成都派來的臥底。這個案子可以根據被害者的人，直接判到成都管轄，這個應該就不是你能觸碰的地方了吧？”
孫思銳一滯。
“孫萬還在私人醫院，孫圖在公司。其實國內的狙擊手也有挺不錯的，他們槍法更好，酬金更低，並且相當不要命。我最喜歡他們這點！”
“大哥，二哥……”孫思銳怎麼都沒想到陳瑞會打他們倆人的主意。
“孫爺，我知道你不是個怕事兒的人，就算我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完，所有的計謀都算盡，也擋不住你隻手遮天。”
孫爺已經看不出任何表情，就這麼看着他。
“你還記得李立麼？”
聽到名字，孫爺臉上浮現出黑暗的神色。
“你們能找到的，是他的死亡信息，但是實際上，他現在已經在成都檢察廳的接待廳，用另一個名字。我猜，你對他有多好，他就該有多恨你，對吧？”
二樓持續安靜。
“殺了你，一切都結束。”
“孫爺，你也是老江湖了，知道事情不可能這麼完結。我死了，你確實會省下部分精力，但是馬家會跟你拼命，劉家也會。更別提我那些在警隊裏的好戰友們！尤其是我還有個相當厲害的助手。當然，死了我一個，能帶走你的兩個孫子，這個結果，我能接受的。而且，你也活不了多久。”
這是最開始從絲絲那裏拿到的真槍，遲遲沒有還回去。
“如何選擇，你應該知道。用你的命，換來他們，不虧。”
陳瑞心跳極快，就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爺爺，別聽他胡說！他肯定不會放過我們！”孫思銳相當激動，伸手就要拿槍，結果被陳瑞幾招輕鬆摔在地上。
“嗯……如果你不願意，讓三公子來，其實也行。”陳瑞說的相當認真，被壓在身下的孫思銳身體僵硬。
“你……”
燈光照在孫爺的臉上，他擡頭眯着眼睛，隨後叫來老鄭帶幾個人上來，將孫思銳拖走。
“爺爺，你別相信他的鬼話！爺爺……”
孫思銳涕淚橫流，他心裏有種預感，這是他跟爺爺的最後一面。
老鄭上來，眼睛紅了一圈。但還是指揮人拉走孫思銳，隨後衝孫爺深深的鞠躬。
吵鬧結束，二樓只剩下倆人。
孫爺摸着那把槍，隨後開口：“我真沒想到你會追着我這麼多年？”
“當年你就該知道的。”
“嗯……是啊！陳柏的孩子，虎父無犬子。若是當時選擇做掉你，就好了！”
“當年是爲什麼？”
孫爺笑了笑，“所有人都喜歡錢，除了他。當週圍的人都是惡人，而那個不是惡人的人，就變成異類！”
“可是我爸那個時候已經辭職！”陳瑞一拳錘在桌子上，目眥欲裂。
“消失，纔是保守祕密的最好辦法。多虧你，他老實的呆了一年。也是因爲你，他的同僚原準備與他串聯供出祕密的人，被我們全數做掉。你以爲，現在有些人，恨你入骨，恨你爸入骨，是爲什麼？而你，又是爲什麼能在殺人之後平安脫罪？”
陳瑞愣住。
“這裏面的水，很簡單，但是很深。”孫爺拿起槍，“你想要的是什麼？單純的讓我去死？”
“我要你供出那些人！”
孫爺笑着搖頭，“你以爲只有你會威脅我？如果清理金陵這個局最開始由你來布盤，說不定事情也不會這麼糟糕。我這條命，是爲了保住我們老孫家的人，不是爲了讓旁人來邀功的。”
陳瑞沒有說話，看着他！
這是他等了許久的一刻，他無論如何也要看着眼前這個殺親仇人，結束自己的生命。
“陳瑞，老三，他是無辜的。”
……
孫思銳被拖到樓下，幾乎是六親不認的動手，四五個人都快要壓不住他。
直到樓上傳來槍響。
孫思潤渾身力氣被瞬間抽離，“爺爺……”他不再掙扎，躺在地上，任由眼淚流下。
過了半晌，陳瑞下樓，臉上還沾染着血跡。
“我跟你拼了！”孫思銳見到陳瑞，像是暴怒的雄獅想要衝過來。但是被老鄭指揮的幾人按住。
陳瑞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隨後默不作聲的扶起半是昏厥的陸材，順手解開小弟的束縛。衆目睽睽之下，三人一道從酒吧門口走了出去。
孫思銳力氣耗盡，紅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周圍的人在老鄭的指揮下，鬆開他上二樓。
但是老鄭自己卻沒上去。
“小爺～”老鄭彎腰頷首，臉上盡是尊敬。
孫思銳盯着酒吧的天花板，臉色從悲傷逐漸變得堅毅，隨後擦掉眼淚坐起來。
孫家的權利交接，如此落下帷幕。
……
三人渾身血的走到馬路上，門口屍橫遍野，小弟拿出手機打電話，守在不遠處的麪包車來了三輛，上面下來兩三個醫生和十幾個人。
陸材在移動的瞬間醒來，疼的眼淚和口水混合在一起，指着自己的大腿嗚嗚的說不清楚話。
兩三個人將陸材接到車上，陳瑞與小弟坐上另一輛車。短短几分鐘，酒吧門口除了滿路的血跡，幾乎什麼都沒有留下。
“陳先生，李立已經被接待了。”
“那就好。”陳瑞向來不抽菸，這次卻揮手讓小弟遞給他一根菸。
“現在事情都解決完，是不是我們可以反撲孫家？”小弟略帶興奮的口吻。
這段時間孫家做事猖狂且狠辣！
小弟手下不多的場子都被砍掉三個，但是面對孫思銳，他們又不得不夾着尾巴。
“暫時不。”陳瑞搖頭，坐在後面吞雲吐霧。
“是。”小弟雖說不解，但是並沒有細問。
如今事情解決，陳瑞心情總算是放鬆許多。他或許是太累，靠在後座抽完煙，居然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開慢點，穩當點。”小弟提醒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