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恐怕這些藥你該不夠吃了。”祁漠輕笑,半真半假地丟出一句戲言,然後起身,在走近她的那一刻面色陡然一沉,同時也壓低了聲音,“喬桑榆,我祁漠是怎麼樣的人,你不清楚?”
他的嗓音又冷又狠,讓喬桑榆的心中不由一寒。
她忽然想起祁漠徒手掰斷一個人頸骨的畫面......恍若隔世,又似近在眼前。
“我想讓你幫忙的時候是這樣,你如果不幫,我就會換一個樣。”他低沉地丟出威脅,最後一次把卷軸往前一伸,送到了她面前,“懂?”
這回喬桑榆沒拒絕,伸手接了下來。
祁漠的臉色立馬緩和了幾分,又恢復了脣角帶笑的親和模樣,甚至摸了摸她的腦袋,不吝讚揚:“真聽話。”......
她從一個地方逃出來,被困入了另一個地方。
當晚,喬桑榆被迫赴了祁漠安排的局。
之前,她一直留在家裏準備,各種資料就像劇本一樣,先熟悉背誦一遍,然後盛裝打扮,去赴劉總的約。她現在的身份,叫楊菲菲,是新來a市開畫廊的女老闆。
當然,走之前,她記得做完最重要的事——
把收拾好的行李箱藏在牀底下!
她會在天亮之前回來,然後離開這裏。
***
“現在的年輕一代太浮躁,像楊小姐一樣懂畫品畫的人,可真是少了!”飯局上,劉總對喬桑榆讚不絕口,屢屢拿起桌上的上好龍井,“今天我們以茶代酒,多喝幾杯。”
“哪裏哪裏?像劉總這樣有國學涵養的企業家纔是難得!”喬桑榆應承,一切順着“劇本”順理成章地進行。
按照祁漠的安排,她接下來得和劉天航聊一聊他的創業故事,然後旁敲側擊地打聽那幅梅花的畫。這樣最不容易引起對方的懷疑,也能打聽得更全面。
可是她沒有時間。
她還想盡快“演”完,然後回家拿行李。
“劉總,實不相瞞,今天約您出來,還有個不情之請。”清了清嗓子,喬桑榆微微一笑,索性脫離了劇本發揮,“我初來a市,開的畫廊也沒什麼名氣,劉總不如借幾幅古畫真跡給我撐撐場面,弄個展覽什麼的?”
說話的同時,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往旁邊的卷軸上看了一眼:“哪天我再遇上好畫,一定給劉總送來。”
這幅八駿圖,不知祁漠是從哪裏弄來的,讓她當成“道具”送給劉天航。她沒看出這幅畫的真假,但劉天航很是喜歡,所以整晚纔會對她如此熟絡。
***
“祁少!”暗處,有下屬摘下了耳機,皺着眉頭撥出了某個號碼,“她沒按我們事先說好的來!”
他就坐在距喬桑榆幾張桌子遠的位子上,佯裝喝茶等人,實際一直在偷偷監視喬桑榆這邊的動態,也在監聽着他們談話的內容,隨時向祁漠彙報。
“她怎麼了?”祁漠嗤笑,依舊坐在車裏,百無聊賴地翻閱着雜誌。
下屬一五一十地說了。
祁漠卻只是“哦”了一聲,不做任何評價。
“要不要我去提醒她?”下屬忍不下去,主動請示,“要不然......”
“不用。”他的話未說完,便被祁漠打斷,“讓她發揮吧。”
掛斷電話,他繼續低頭瀏覽雜誌新聞,但這回不足五分鐘,又有另外的下屬打電話進來,呼吸有些喘,語氣有些凝重......原本就是兵分兩路的行動,喬桑榆負責從劉天航那邊打探,而其他人直接去翻劉天航的住所和辦公室。
他必須查出來。
畢竟在那個覆滅的度假村,他只得到兩樣有用的信息,一個是“j”,另一個便是畫。找名字裏有j的,恍若大海撈針,還是從這幅畫入手比較靠譜......所以他的人都在全力以赴!
“我們查到了。”下屬調整了一下呼吸,才正式開口,“我們在劉天航的辦公室裏翻到了一些資料,證明劉天航的生意也不乾淨。但都是一些建築物劣質材料的證據,並沒有和軍火有關的信息......”
只能證明劉天航涉黑,但是不知道他的“黑”是不是和黑市有關係?
“嗯,再查人脈關係。”祁漠下令。
“是。”下屬連忙應聲,停頓了一秒後,他想起來叮囑,“那個劉天航手腳不乾淨的,愛國畫這種文藝相,只是他的外表。所以......讓喬小姐小心一點吧!”
“你關心錯了人。”祁漠莞爾,原本想要掛斷電話的動作停住,輕聲提醒,“她只是我們的一顆棋子。”
“棋子?”下屬反倒有些不忍。
“嗯。”祁漠接口,“廢了就廢了......”......
餐廳。
這場各懷心思的晚餐還在繼續。
“你小楊要幫忙,我肯定都答應,只要你一句話!”劉天航一副投緣的模樣,剛開始叫着她的假名楊菲菲,後面則直接改成了“小楊”,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肥肉一抖一抖。
“太感謝了!我想接幾幅景物畫,清末的梅蘭竹菊堪稱一絕,不知劉總有收集嗎?”喬桑榆順勢一問,看似直截了當,實際卻又滴水不漏。
祁漠給她安排的問題都太委婉!
可是她瞭解畫畫、愛畫的人,沒有人喜歡拐彎抹角地形容一幅畫。越委婉,顯得越外行!
“竹和菊倒是有,一直沒收集到蘭,不滿一套也不珍貴。”他惋惜着搖了搖頭,沒有多想便直接把真相都說了,“所以我五年前就把梅花圖送人了。”
“哦?送誰了?我能借來用兩天嗎?”
“一個以前的合作伙伴。”劉天航儘量輕描淡寫,但還是透露了不少訊息,“他三年前被抓了進去,不知道犯了什麼事?反正這麼多年都不聯繫了!誰知道他把那幅畫放在了哪裏?”
看他不住搖頭的樣子,不像是作假。
那這條線索,到劉天航這裏,也算是正式地掉了。
也就是說,沒有繼續的價值了?
“聽到了?”她壓低了聲音,拍了拍隱藏在耳朵旁的那個耳麥,“能問的我都問了,你自己去和祁漠彙報吧。告訴他,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她也算仁至義盡。
話音剛落,後面隔着幾桌的距離處,有一個男人起身走開,一邊走還一邊卷着自己的耳機,像是等人太久,終於不耐煩離開的。
祁漠派來的人都走了,喬桑榆自然便沒有再繼續呆下去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