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後,他們才發現城中格外的熱鬧,人來人往,竟多數都是有修爲的弟子。如溫瑤和鹿瀝,一個俊朗的少年帶着一個年幼的少女,穿街走巷,一點都不突兀。
鹿瀝側身爲溫瑤擋住了人流,在一個麪人攤前駐足,一邊裝作挑選,一邊似是不經意提起:“今日城中怎麼這般熱鬧?”
“公子竟是不知嗎?”
攤販本見鹿瀝生得好看,還以爲他也是來應選的,又見他露出迷惘,便解釋道,“今日開始,我們城主嫡女設了擂臺,要比武招親。練氣期以上的仙人都能報名參加。”
他不過是個普通人,看不出修爲強弱,便補充一句:“公子如此品貌,若修爲也可,不妨報名參加。”
鹿瀝含笑謝過,眼裏卻沒多少在意,在麪人堆裏挑了隻雪白的飛鳥,付了錢,帶着溫瑤順着人潮離開。
“師父,給你。”他把雪鳥隨手遞給了溫瑤。
“誒?謝謝徒弟弟。”她本來以爲是徒弟弟買給自己的,沒想到是要送她。溫瑤驚喜地接過,舉着把玩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放進儲物袋裏。
“師父喜歡就好。”鹿瀝見她稀罕的模樣,也有些意外。
兩人選了家茶樓暫歇,在二樓雅座坐下時,發現周邊的人也在議論城主之女比武招親的事。
看來這熱鬧,他們是躲也躲不掉了。
鹿瀝習慣性地從儲物袋另取了茶葉茶具,給溫瑤泡茶。
兩人憑欄聽着周遭的討論聲。
“傳言蘇小姐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靈根更是優越,乃水木雙靈根,十六芳齡已是練氣七層修爲。”
“若是僅此而已也就罷了,”有人在臺前講道,“蘇小姐乃蘇城主的獨女,娶了她,就相當於繼承了一座城的資源。”
“不至於不至於,難道城主不能再生嗎?”另一人笑道,“修仙之人,壽命綿長。蘇城主也有築基後期修爲,難不成就此打算把一切積攢交給一個外姓人?”
立刻有人贊同:“況且能三十歲以內築基的人,不是天資卓越,就是資源豐富,未來可期,怎麼會願意那麼早就娶妻生子,定下終生呢?”
臺前那人不服反駁:“築基歸築基,練氣期也能參加啊。都各有賽場的。最後要選誰當夫婿,還得看蘇城主和小姐的意思。”
“有築基的在,誰會選練氣期的弟子?”有人嗤笑,“說不定城主早有心儀的人選,不過是作秀罷了。”
“怕參加時有黑幕,又怕參加後承諾無法兌現,怕這又怕那的,你這人修什麼仙呢,乾脆回家種田吧!”
“別看泉安城小,卻是交易樞紐,每年多少奇珍異物在此拍賣。繼承一座城池,可不止這點小財。至於你先前擔心之事,蘇城主早已放言:若能爲蘇小姐覓得如意郎君,當以畢生積蓄作爲陪嫁相許。”
“單蘇小姐公開的嫁妝單子,便十分的豐厚。修仙不過是爲了財侶法地,若能娶了蘇小姐,佳人相伴,錢財充足,又毗鄰仙宗,何樂而不爲?”
質疑的聲音很快就被壓下,話題轉向了那所謂“豐厚”的嫁妝上。
這些人多數是散修,但也有一些小宗門的弟子。
鹿瀝聽得無聊,換了茶水,正準備離開,卻見溫瑤還在看着樓下,眉頭微蹙。
“師父?”他喊了聲。
溫瑤回過神,手搭在腰間的冰鸞劍上,輕輕搖頭。總覺得有些在意,但她說不清楚。
鹿瀝給她續了杯茶,乾脆再聽一陣子。那位蘇小姐的嫁妝也確實多,數到現在都沒數完。
“皮絨草?這是什麼東西?怎麼也放到嫁妝單子上了?”底下突然有人大聲道。
鹿瀝喝茶的動作頓住了,他放下茶杯,垂眸往下眺,難得有些興致。
“前面的無不是奇珍,難道這草也是價值千金?”
“沒聽說過啊……許是誤錄進去的?”
“城主嫁女的禮單怎麼可能草率?定是你無知……”
然而知道的人也不多。幾番討論後無果,他們就跳過了。
“師父,”鹿瀝手指摩挲着劍胚,眼裏多了分興味,側頭看向溫瑤,“若想要得到嫁妝裏的東西,是不是就得娶了這蘇小姐?”
溫瑤詫異,但還是點頭:“按俗禮,是該如此。”
“啊,”鹿瀝也點頭,“那我要去參加這比武招親。”
“若你是爲了這皮絨草……”溫瑤頓了頓,她也覺得這皮絨草耳熟,但她不精通藥理,一時還真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我們可以去找城主交易。”
爲了得到女子的嫁妝,而去娶對方,這叫什麼事呢?
“師父相信我嗎?”鹿瀝眼裏突然有了認真。
鹿瀝湊近了一點,帶着些蠱惑,追問:“無論我做什麼,都相信?”
“當然。”溫瑤不解,還是認真回答。
鹿瀝笑了,他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那我要去參加比武招親,還必須要贏。”
溫瑤沉默了片刻,她終究不想去懷疑徒弟弟的品行。既然選擇相信,便該相信到底。
她看向鹿瀝,應了聲“好”。
既已決定要參加,便不用急着走了。他們尋了一家客棧落腳。
擂臺一共擺三天,爲守擂戰。
鹿瀝第三天才參戰。他以散修的名義報了名,便回客棧呆着,飯食前後纔跟溫瑤一起出外閒逛,跟其他報了名的人相比,作息上並無太大差別。
到了第三天,練氣期的擂臺下還是擠了很多人,築基期的擂臺報名的人相對少了很多,極大多數都只是築基初期修爲。
守擂的是位體修,二十七八歲上下,虎背熊腰,鹿瀝站到他面前,彷彿只能夠得上半個他來。
鹿瀝對戰經驗不多,溫瑤提醒他要注意起劍的方式,勿要被對方震傷。
即便不認同他的做法,倒是由始至終,都在爲他考慮。
嘖。
“師父放心。”鹿瀝越上了擂臺。
即是打算裝散修,便裝個徹底,他和溫瑤的衣裝都是普通,未開刃的劍胚也收起,只拿了把從儲物袋裏翻出來的普通長劍。
除了年輕些,他好看又文弱,彷彿風一吹就能倒。
溫瑤提前服用了匿靈丹,修爲壓到了練氣,就當個給他加油打氣的小師妹。
“你這弱雞子,老子一拳就能把你打倒。”體修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鹿瀝不氣惱,一本正經地點頭:“好啊。”
城主府的衛兵剛發令要開始,話音未落,體修就出拳朝鹿瀝砸來。
鹿瀝擡劍格擋,被揮退了數步,手臂都震麻了,暗歎體修果然肉||體強橫。他輕抖手腕發鬆,心裏已經大概知道了這人的力氣強弱,跟他繼續周旋,打得彷彿有來有回。
他的身份是溫瑤幫他想的,本是個五靈雜根的弟子,連小宗門都不收,但運氣極好,意外得到冰焰洗髓,成了冰靈根,正準備尋宗門拜師,就遇上了蘇城主設的比武招親。
嗯,登記的名字就用“龍傲天”。
龍·鹿瀝·傲天用劍卻沒有劍修的傲骨,招式亂七八糟,想一招是一招,竟就這樣還把體修給挑下擂臺了。
“承認。說好的一拳倒,兄臺真是太客氣了。”他在臺上笑得極爲燦爛,看向城主府方向,問道,“現在我是擂主了吧,下一位誰來?”
“我來會會你!”上來的是一位使刀的。
兩人剛相對站好,就聽衛兵喊了暫停。人羣中傳來了騷動,只見一名戴着面紗的女子在侍女的簇擁下,款步而來。珠翠輕響,步步生蓮。
刺着梅花邊的面紗擋住了她鼻子以下的部分,只露出一雙柔媚多情的眼眸,顧盼生姿。
不難猜測她就是此次比武招親的主角,城主之女,蘇雨筠。
最後一天,她親自到現場觀看,無疑激發了在場男子的血性。
在衛兵喊了“開始”後,大家都亢奮了不少。
蘇雨筠的目光先是落到了練氣期的擂臺處,看了幾眼,便轉到了鹿瀝身上,只見他躲躲閃閃的,又把一個人挑下了擂臺。
實力怎麼,不好說,但足夠的機敏,還有野心。
鹿瀝含笑回望,對上了她的視線。不得不說,他的皮囊實在是萬里挑一,笑得起來真好看。蘇雨筠害羞地垂眸,不敢再看。
直到夕陽落下,擂臺賽終於落幕。
築基期擂臺勝出的自然是鹿瀝,練氣期是位跟他年歲差不多的少年。衛兵請他們先前往城主府休息。
“稍等,我還有位小師妹,能否一起帶上?”鹿瀝說的自然是溫瑤。
“當然可以。”衛兵對待他的態度,明顯要比對另一位的要殷切得多,“龍公子的師妹可以住到女客的廂房。”
“我師妹還小,不能跟我安排到一處院落嗎?”鹿瀝故作詫異。
“抱歉,龍公子,今晚人員混雜,未免驚擾令師妹,還是讓她住到女客的居所,小姐會安排人照顧她的。”衛兵不鬆口。
“好吧。”鹿瀝朝溫瑤的位置走去,見她束髮的髮帶飄到了身前,便順手替她疏到腦後,趁機在她耳邊低聲說明情況,“今晚不止我們,城主把其他參加過擂臺賽的人也邀了部分回城主府。”
溫瑤凝眸,拉住他的衣袖:“徒弟弟,你要小心。”
“有師父在身邊,我不怕的。”鹿瀝直起腰,又成了那個浪蕩的少年,嘴角掛着不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