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鹿瀝快步奔向崖壁,卻只看到跳躍的藍火!

    他的師父一個呼吸不到,就被完全吞噬,徹底化作了灰燼……

    怎麼可能……

    一定是障眼法。

    她一定有後手。

    師父一定是爲了嚇他。他纔不會上當。

    只要他再等等,師父就會從懸崖底下躍出,然後帶着他繼續前進。

    鹿瀝跪倒在地,死死地盯着深溝,面色無比平靜,心逐漸地沉落谷底。

    膝上的溫度漸漸暖化了雪,越久越冷,他的眼神也從自欺欺人的篤定揮散成了無邊的蒼茫,空洞中蔓延着絕望。

    師父怎麼還不上來?

    “師父,你該上來了……”

    那火只是看着冷,實際上都能把丹爐焚化,一點都不好玩。

    所以,不要在下面呆着了……

    “師父……師父……”懸崖上的人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念着。

    明明昨天還跟他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河的人,怎麼可以突然就消失了……

    一定是騙人的。

    師父這麼強,怎麼會就這樣隕落呢?

    黝黑的劍胚在他的膝上劇烈地振動,一滴淚滴在它刃上,漸漸化開,印出了他茫然的臉,和逐漸化黑的雙眼。

    感受到危險的氣息,三頭獒犬警惕地眯起眼,龐大的身體自對岸躍來,三個大頭支起牙向他撲咬而來。

    極快地,一道漆黑的劍痕劃過,中間的頭墜落到深溝中,同樣也化作了灰燼。

    三頭獒犬痛苦地咆哮,雪白的絨毛化作了尖刺朝鹿瀝噴涌。

    哪知他一個鷂子翻身稍作躲閃,一劍再砍落一個犬頭。

    但根本沒用!

    不過幾個呼吸,獒犬被斷頭的地方已經長出了粉色的肉包。

    斷頭的痛把它激得更加瘋狂,金丹的威壓撐開,把鹿瀝釘在了地上,巨足把他踩進了雪裏。

    三個頭已經完全長好。獒犬一腳又一腳地重踏,冰川都被它震出裂紋。

    鹿瀝擡劍相抵,也不過支撐了一息。骨骼都被壓出了裂紋,劍刃卡進了他的血肉裏,血染紅了衣襟,他的嘴角卻越拉越大,墨黑的眼眸中寫滿了瘋狂。

    “哈哈哈哈哈哈……”一道聲音在他識海中大笑,同樣的瘋狂,“你終於願意聽我的話了……”

    三頭獒犬前身後仰,高高擡足,準備給他最後一擊。

    剎那,風停住了,被颳起的雪也停住了。漆黑的劍影自下而上把巨足切成了兩半。

    那個渾身血色,身體已有些錯位的人影躍出了雪坑,足尖輕點,立在了半空中。

    明明只有築基後期的修爲,氣場卻恐怖至極。

    獸類的直覺自來靈敏,三頭獒犬下意識感受到恐懼,顧不上被切斷的左腿,想躍迴雪川躲避。

    但下一瞬,風起了,三頭獒犬的三個頭睜着眼紛紛落到雪上,血慢了一刻才噴涌出來,它龐大的身體轟然倒下,濺起了一片雪塵。

    肚皮腹下一個血紅的傀儡印璀璨欲滴,但操控的人早已在察覺到情況不妙的時候遁逃,蹤跡難尋。

    嘖。

    鹿瀝握着已開刃的長劍,放任着自己從空中墜落,在雪中砸出一個大坑,哈哈大笑。

    真沒意思啊——

    這個世界無聊透了。

    所以,

    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別再煩我了……

    濃烈的黑霧從他的傷口處溢出,逐漸把他籠罩。

    然而,就在他快要被裹成黑繭之時,溝底突然傳來巨震!

    鹿瀝已經混沌的意識,剎那清醒過來,眼眸在半黑半百之間變換。

    “師父?”他抱着一絲希望,撐着手肘爬到崖壁,身後拖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溝底的冰火竟然逐漸熄滅了,或像是被什麼吞噬了一樣。但鹿瀝看到的不是溫瑤,而是一副龐大的鳥類骨架。

    呵呵。

    他眼裏的星火徹底被黑霧吞噬,只剩下無邊的蒼茫。

    但就在這時,熄滅了的火堆中,一顆白色的西瓜大小的蛋從巨大的骨翅下方滾了出來。

    它的蛋殼看起來,又薄又脆,好像一點點土疙瘩都能把它戳破,它卻還在次溜溜地滾。

    “師父?”鹿瀝也有點腦子不清醒,竟也不思考溝底是否還有餘火,直接一躍而下,踉踉蹌蹌地走到蛋前面。

    蛋蛋也不滾了,停在了原地。

    “師父?”鹿瀝又喊了一聲,顫抖着手嘗試把蛋抱起來。

    蛋蛋貼在他手心蹭了蹭。鹿瀝在這一刻,淚都落下來了,緊緊地抱住它。無論多荒誕的事,他只希望都是真的。

    這個世界還是有那麼一點的好的。

    坑底漸漸起風了,鹿瀝的髮絲被吹起,他狼狽地抹淚,卻蹭得一臉都是血。

    蛋蛋要被風拉出他的懷抱。鹿瀝緊緊地抱住,不讓,眼裏迸發出執拗的光。彷彿有人敢跟他搶,他就能拼命。

    巨鳥的骨架在狂風中逐漸化灰。蛋蛋動了動,鹿瀝才擡起頭,望過去。

    只見白色的灰燼聚攏出了一隻鳳凰的形狀,它擡起鳥喙,冠羽輕輕抖動,展開翅膀朝崖頂飛去,身後綴着的三根尾羽如彩霞鋪展。

    它在崖頂飛了一圈,突然往下俯衝,撞在了方纔骨架出現的地方,重新化作飛灰的那一剎那,藍色的冰火重燃!

    鹿瀝想後退,但蛋蛋不動,他又不肯放手,猶豫的一瞬間,冰火已燃至他腳下,他卻很奇異地,毫髮無損。

    蛋蛋在他懷中蹭了蹭安撫,鹿瀝意識到眼前的都只是幻象,繃緊的肌肉放鬆下來。

    師父應該不想看到他自暴自棄,一身是傷的吧?他怕溫瑤擔心,連忙從儲物袋裏拿出丹藥吞下。

    冰火幻象收縮逐漸變成了一隻蛋蛋,比鹿瀝懷中的要略大一圈。過了一會兒,殼裂出了一道縫,小小的鳥喙啄出了一個小洞,一點一點地把蛋殼喫完,溼漉漉的胎髮脫落,白色的翎羽長出,小鳳凰重新展翅飛翔,揚着兩根尾羽繞着崖底轉圈。

    它空洞地眼瞳突然定在了鹿瀝身上,俯衝而下,穿過他,鑽進了蛋蛋裏。

    幻象徹底消失。

    “師父!”鹿瀝舉着蛋蛋狂搖,要把那東西甩出去。

    蛋蛋動了動,示意它沒事。

    然而,“啪咭”一聲,蛋裂了……

    鹿瀝的動作僵住,一動也不敢不動:是他把蛋搖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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