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元嬰期的人數屈指可數,主要的戰場還是在金丹期和築基期。
這一月以來,通過各峯推舉人選,以及記事處組織門內小比,統共選出了金丹期三十人、築基期六十人。由溫瑤帶領,準備前往劍宗參加大比。
出發的那天,溫瑤和鹿瀝提早到悟道堂前等候。
先到的是藏劍鋒的幾位劍修,以金丹後期的焦信厚爲代表。柳正清跟在他身後,如今傷情已養好,修爲也到了金丹中期。
“柳師弟,別來無恙。”溫瑤跟焦師兄敘舊後,就轉向了柳正清,落落大方地問好。
柳正清卻是先看了眼鹿瀝,再跟溫瑤致禮:“多虧了師姐和師侄尋來的凝元草,柳某感激不盡。”
“師弟客氣了。”
溫瑤不懂他們間的眉眼官司,但來不及疑惑,落月峯和万俟峯的人也到了。
顏心巧拋下她的親師姐,一蹦一跳地趕過來,抱住溫瑤的手:“溫師姐,你又突破啦。師姐真厲害!”
“顏師妹。”溫瑤看到一臉無奈地跟在後面的落月峯大師姐都靜婉,笑着向她打招呼,“都師姐。”
好在都靜婉和焦信厚同參加過上一屆的大比,兩人熟識,便帶着身後的同門湊做一處談話。
万俟峯帶隊的是鍾廉,金丹初期。李虎子幾人跟在他身後,參加的是築基期比賽。
掌門峯的世心殿,由於韓子言閉關,年紀和修爲都合適的,只有築基中期的宗文年。
鹿瀝抱劍冷眼等着,卻未見他如以往那般黏上來,不由驚奇。剛收回視線,就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他回過身,看到的是手擡在半空僵住的松興朝。
這些天,他有幫着溫瑤整理文策,自然知道松興朝已成功築基,拜入了內門,也會參加這次的大比。
“鹿瀝,好久不見。”松興朝本想拍在他肩膀的手,在鹿瀝面無表情的注視下,默默收回。
松興朝尬笑了幾聲,倒是自己過了這段尷尬,從袖中取出了個精緻的紅色錦囊,遞去他面前。
“這是我妹妹繡的。”
繡線秀氣地勾勒出一隻幼鹿的模樣,凝水般的圓眼極爲傳神,甚至還心巧地用金線點綴出了絨毛上的花紋。
“她這些年在調養下,已能和血魔花共存,靈根也變異爲了木火雙靈根。就在不久前,她成功築基,通過了登天路的考驗,踏入仙途,如今拜在了明霜尊者門下。”
鹿瀝心不在焉地聽着,仍抱着墨翎劍,沒有要伸手接的意思。
“裏頭裝的是平安符。”松興朝只能示意他看向自己腰上掛着的同款,上面繡的是一棵青松:“我妹妹給每個人都準備了,溫真人的那一份也剛給了她。”
師父也收了。
鹿瀝想到還在儲物袋裏的一箱子禮物,又想到在悟道碑中的見聞,垂眸,指間動了動,不知在想什麼。
松興朝以爲有戲,正要遞過去。
“我不用。”還未被碰到手,鹿瀝回過神來。
他第一時間想找溫瑤的身影,卻發現說話的功夫,她已經被顏心巧拉走了,幾乎是下意識的,轉身要去尋。
松興朝看着他毫不留戀的背影,苦笑了聲,走到角落,拿出傳信玉符聯繫妹妹:“他不收。”
跟從前一般,惡劣,又不講情面。
也不知道爲何還會有那麼多的人喜歡他。
玉符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若不是微光還亮着,松興朝也以爲她已經掛斷了。
“我知道了。麻煩哥哥走這一趟了。”糯糯的聲音帶着一點笑意。
松興朝放下心來:“你注意身體,別太勞累了。”
“好的,哥哥。”藥爐邊上的小姑娘切斷了通訊,回頭發現靈藥已經要過了火候,顧不上別的,連忙拋下了玉牌,搶救起來。
但最後這爐藥還是廢了。
“免不得要被師父說。”松興凝捧着不成形的廢渣,嘆了口氣。
收拾完殘渣,打掃後,她望着切好的藥材,不覺又發起了呆,想到多年前那個逆着光推門進來的少年,喃喃道:“也不知道鹿哥哥以後會喜歡上什麼樣的人……”
無論是誰,都應該會是個健康善良的人吧……
而此時的凝光宗諸位已上了靈舟,在去往宗門大比的路上。
雲捲雲舒,衆人都聚攏在船頭,聽着都靜婉和焦信厚在講起了他們參加大比的經驗。
“五十年前,我也不過是築基修爲。第一場就遇上劍宗的人。”
焦信厚遙想着當年青澀的自己:“劍宗的修者更注重劍意的淬鍊,出手又急又快,同等修爲下,極易被壓制。”
“這時便需穩住,不能亂了陣腳,要慢慢嘗試掌控自己的節奏。”
“若是對上幻月宗,能先下手爲強固然是好,但人家也定然會防着你。莫想着曲已成調纔可幻出樂招,曾經築基期的邊雨蓮便可觸弦化刀,在你躲閃時,便幻出樂網。”
“那樣豈不無法攻克?幻月宗的人這般強悍,該怎麼對付?”
焦信厚覺得好笑,肅着臉訓斥:“不要總想着伸手要答案,自己多想想。現在告訴你們再多,到了擂臺上還是一切看發揮。”
雖是這般,問話的弟子還是被斥愣住了。
“像邊雨蓮這般熟練的,還是少數。”都靜婉把話頭接過,聲音溫柔,“別的宗門固然不可小覷,但我們凝光宗又何嘗是普通?你們要對自己有信心,積分賽多得是對練的機會,趁機取長補短纔是最重要的。”
氛圍再次融洽,衆位弟子紛紛請教了起來。都靜婉也拉着焦信厚分享些往屆的趣事。
溫瑤聽了一會兒,回頭沒發現鹿瀝的身影,便悄悄退出了人羣。本想直接尋去駕駛室的,但她想了想,先去了一趟房間,設了結界。
搗鼓出一疊“肉餃”後,溫瑤推開門。
鹿瀝正抱劍頹靡地靠着窗臺,俯視流雲,長長的髮尾垂落到腰側,隨着呼吸,一晃一顫,昏暗的光影下,帶着濃重的厭世感。
這樣的氣息出現在一個本該朝氣蓬勃的少年身上,明顯的割裂。
“徒弟弟怎麼一個人在這?”溫瑤蹙眉,又鬆開了,放輕了腳步,走到他身邊,想要察看他是否不適。
鹿瀝下意識要退一步,但他靠着牆,已經到底了。
退無可退,他垂眸看向溫瑤,還沒能從方纔的情緒中抽離,眉頭微挑,語氣壓抑中帶着點漫不經心:“師父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