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王妃日日想和離 >第四百三十章 從來只有你
    葉非晚到御花園的時候,那兒已經鋪了一層絨毯,絨毯旁還立着宮燈,屋宇下懸着的長信燈也在夜風吹拂下輕輕搖晃着。

    戲臺子早已搭好了,兩個穿着花衣的伶人在上面輕輕唱着熱着場子。

    而戲臺前則跟着百官及家眷,主座上兩張紫檀木椅還空落落的,周圍燃着幾盆罩着風罩的火爐,燃着炭火,冒着熱氣,卻也不寒。

    葉非晚茫然站在御花園後方,此刻方纔察覺到,在這偌大的皇宮裏頭,沒有封卿,她連自己該待在哪兒都不知道。

    這裏……沒有她的落腳之處。

    “夜色寒,在這兒站着做什麼?”身後,男子的聲音傳來,帶着些許低啞。

    葉非晚一怔,猛地回首,正看見封卿立在她身後,身上穿着黑色袍服,金線繡着龍紋,矜貴華麗,只是臉色蒼白,驚豔的眉眼反添了幾分病弱的美,在夜色中瞧着更添了幾分魅色。

    葉非晚忙收回目光,不覺掃視了一眼身前的衆多宮人及早已落座的百官,到底是在人前,她忙福了福身子:“參……”

    話未說出口,手腕已經被一隻大手徐徐扶起。

    封卿的手再也沒有放開,抓着她的手腕便朝裏面走去:“請來的戲班子是京城聞名的,還曾受大陳皇室所邀前去過。說書的更是京城一張好口,一會兒你定會喜歡的。”

    他的聲音很是平淡,彷彿昨夜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葉非晚看了眼手腕上指尖冰涼的大手,終跟在他身後不再言語。

    百官行禮過後,封卿便將葉非晚帶到了一旁的主座上,全然不顧四周的目光。那位子是給誰的,所有人都知道,但無一人敢上前指出,只當做未曾看見,將注意落在戲臺子上。

    “皇上,這是戲班子出名的曲目……”李公公拿着玄色的摺子,恭敬站在封卿身後低聲道,“最負盛名的當屬這一折‘蘇小小命沉錢塘江畔’……”

    封卿眉心微蹙:“換。”

    李公公忙又道:“還有崔鶯鶯……”

    封卿臉色陡然陰沉了下來:“再換。”

    李公公又翻了翻:“皇上,再出名的,便是老生常談的摺子戲了,譬如這段梁祝……”

    自古皆是悲情動人,戲子唱的自多是悲戲。

    封卿臉色微白,那些戲,皆是分道揚鑣的結局,只聽着名字便讓人心中煩躁,轉頭飛快看了一眼身側的葉非晚,她也在看着他。

    “既然還未能選出來唱哪段,不如讓說書先生先說一段書吧。”葉非晚看着李公公額頭上的冷汗,出聲道。

    封卿容色緩和了些,看了她一眼:“照葉姑娘說的來。”

    李公公如釋重負,忙躬身退了下去。

    一旁的火爐仍徐徐冒着熱氣,隱約有火星透過風罩乍然一亮。

    戲臺上有細微動靜傳來,葉非晚擡頭看着,說書先生一身青衣,手中拿着一柄摺扇,一塊驚堂木落在木桌之上,已經開始活靈活現的說起來了。

    寧思閣的小太監說書自是比不過眼前這位說書先生的,說的故事也比不上說書先生來的新奇生動,可是葉非晚只覺得……沒有昨日在寧思閣聽的精彩。

    她愣愣看着,不覺出神。

    “不喜歡?”身邊,時刻注意着她的封卿緊繃的聲音傳來。

    葉非晚睫毛一顫,陡然回過神來,只搖搖頭,餘光看見封卿正要拿起一塊慄蓉糕,想到自己不知該說些什麼,便也在自己這側拿了一塊,堵住口便不用說了。

    封卿拿着慄蓉糕本欲伸到她跟前的手一頓,良久緩緩將手收了回去,自己將慄蓉糕喫下。

    很是甜膩,膩的人心中一陣煩躁。

    “非晚。”封卿突然開口。

    葉非晚朝他看去。

    封卿卻未曾看她,仍看着戲臺子:“你坐的位子,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何意,你……真的不知道嗎?”他的手不覺緊攥着,心裏竟有一絲緊張。

    那皇后的位子,除卻天子外,最爲尊貴的地位。

    昨夜回去他想了很久,他不願再等着她點頭了,讓她待在他身邊的唯一法子,便是成爲他的皇后。

    葉非晚目光一滯,同樣將目光落在戲臺子上,說書先生說了什麼,她也聽不到了,只聽見自個兒的聲音:“且不說百官會有異議,封卿,”她定定看着前方,“這個位子後面呢?會不會有其他的位子?且有一日會否這個位子再換了人?”

    封卿臉色蒼白:“不會有旁人,我……”

    “前世,我相信了你不會有別人,”葉非晚打斷了他,只以二人方能聽見的語氣低聲道着,“可是後來,你還是迎了別人入門。”

    這是葉非晚第一次開誠佈公的提到前世他納側妃一事。這本是紮在她心口上的一根箭,而今說出口才發現,原來不會痛了。

    封卿臉色蒼白,好一會兒低聲道:“我從未碰過她……”

    他那時即便去柳如煙房中,也只是在外間徹夜坐着,只是……想氣氣她,可是葉非晚卻一直安安靜靜待在冷院中,從不生氣,氣到的人只有他。

    葉非晚垂眸不語。

    他納了側妃後,她便很少再往封卿跟前湊了,死了後,更不知後來又發生何事。

    “你……離開後,府裏便再也沒有女主子了……”封卿聲音有些混亂,眉心緊蹙着,“我將你的身子下葬後,便將她趕走了,葉非晚,從來只有你……”

    “封卿,”葉非晚打斷了他,驀地站起身,細微的動靜,卻輕易惹來周圍人的矚目,她頓了下,看了眼一旁仍冒着熱氣的火爐,聲音低了下來:“我在此處沉悶的緊,便先出去透透氣了。”

    話落,她快步朝身後無光無亮的御花園走去,素雲忙跟了上前。

    葉非晚腳步很快,直到感覺到喧鬧離着自己遠了,才終於放下心來。

    她須得離開那裏。

    只因,封卿說“從來只有你”時,她除卻濃重的悲哀——因她生時不曾被憐愛,死後方能得到他半點真心的悲哀之外,還有……那顆本以爲早已死寂的心,在那一瞬間,輕輕的跳動了一下。

    就像當年,她駕馬經過酒樓,透過闌窗,初見到一襲白衣、於喧鬧之中獨自酌酒的封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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