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子凌也不知道說什麼。
車內很安靜，吳越並沒開音樂或者電臺。
但羅子凌的心，卻一點也不平靜。
媽媽，這個在他心裏糾結了很多年的稱呼，今天說不定第一次叫出口。那個魂牽夢縈了很多次的女人，今天終於要見到，他百感交集。
對羅子凌來說，這是第一次真正面見凌若楠。他也知道，凌若楠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他，但他長大後，應該再沒見過他了吧？
她見過他應該是在他非常小的時候，那時候的樣子，和現在的羅子凌完全不一樣。
其實也可以說，他們母子兩人，這是第一次真正的見面。
她終於肯見自己了。
羅子凌相信，這輩子他都不會忘記今天，十月三日，農曆八月初八，星期五---這是他無數次憧憬、無數次渴望過的日子。
在上車後，羅子凌非常期待車子能開快點，能儘快見到這個對他來講最親的女人。
但隨着車子的行駛，他的心又揪了起來。
自己見到她的時候，人要怎麼站？要用什麼眼神看她？要怎麼開口叫她？怎麼和她說話？
“媽媽”，這兩個字，在他心裏翻滾了很多年，但一直沒機會叫出口。
今天終於可以叫出口了，但羅子凌突然間覺得，他不知道怎麼叫這兩個字。
心裏有說不出的糾結。
隨着時間的流逝，天慢慢暗了下來。吳越開車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但羅子凌卻期望，車子再開慢些就好了。好像，他還沒準備好見她，什麼都沒準備好。
在車子停下，等紅綠燈的時候，羅子凌甚至想打開車門，就這樣逃走。
今天他也沒帶禮物。
未成家的兒子去見媽媽，不帶禮物應該沒關係吧？
“快到了，”好像是怕羅子凌着急一樣，吳越輕輕說了一句：“還有五百米就到小區了。”
“哦？!”羅子凌輕輕應了聲，心更是被提了起來。
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呼吸也粗重了起來。
抱着林嵐，在海拔兩千多米的地方狂奔，他也沒這種感覺；甚至登上天山最高峯的時候，都不曾有這麼緊張過。“努力放鬆，”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但依然沒有完全放鬆下來。
很快，車子轉了個彎後駛進一個很高檔的小區。
因爲心不在焉，羅子凌並沒看清這個小區的名稱，他只看到，小區門口有值勤的軍人。
對，好像是武警戰士在那裏站崗，還衝着他們的車子行了個禮。
車子駛進小區後，沿着寬敞的道路再行了一段後，駛到一個獨門獨戶的別墅前面，電子感應門馬上打開，車子繼續行進，直到庭前才停了下來。
吳越身手敏捷地下了車，並替羅子凌將後座車門打開。
“到了，”吳越指了指亮着燈的房子。“你進去吧!”
羅子凌茫然地從車上下來，看了看亮光的房子，再看了看吳越，有點結巴地問了一句：“你……不進去？”
“我不進去。”吳越點點頭，“小姐在裏面。”
看着吳越把車子開走，拐了個彎後消失在房子後面，羅子凌努力挺了挺身體，再深吸了兩口氣後，舉步往房子裏面走去。
深吸氣間，羅子凌嗅到了桂花的香味。
院子裏種有桂花樹？
這是羅子凌下意識起的念頭，但他沒去察看附近有沒有桂花樹，注意力全在亮着燈的房子裏面。
因爲心不在焉，他被臺階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在敏捷地閃身，站穩身體的時候，羅子凌感覺心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推門的手都感覺到很軟，使不上力氣。
在使了兩下勁，推開虛掩的門，走進房子裏面的時候，羅子凌並沒看到人。
亮着燈的客廳裏沒有人，這個纖塵不染的客廳內，擺設非常高雅別緻，而且很有古典韻味，足見主人的品味。客廳非常大，足在五六十平方，正中的案几上，擺着很多水果，還有點心。
羅子凌並沒有停留，而是往有聲音發出來的餐廳方向走去。
客廳邊上的餐廳也不小，至少二十平方米。
高檔紅木的餐桌上，放着幾個熱氣騰騰的菜。
羅子凌一看，都是自己愛喫的菜，有酸菜魚、醬爆茄子、回鍋肉，還有挺想喫但不太容易喫到的扇貝粉絲及龍蝦、螃蟹。
菜擺了不少，還有兩個碗和兩雙筷子、兩個調羹準備在了那裏，但餐廳裏並沒有人。
與餐廳隔壁的廚房門關着，通過半透明的玻璃，羅子凌能看到裏面有人影在晃動。
除了人影，能看到熱氣在冒，還能聽到油煙機的聲音在響。
在走進來的時候，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鼓起勇氣的羅子凌，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他不知道是該站在餐廳，或者坐到客廳裏等，還是推門進廚房，進去打招呼。
心裏不知道有多糾結，以至於額頭都出汗了。
從來沒這樣緊張過，兩腿兩手都酸酸的感覺。
怎麼辦？
我該怎麼做？
人生第一感覺到了沒辦法解的糾結，他不知道怎麼辦，腦袋有點空白。
正在羅子凌糾結的時候，廚房門被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來一個身上繫着圍裙的女人，她兩手捧着一個盤子，盤子裏面是剛剛炒好的尖椒牛柳。
這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肌膚白嫩似雪，眼睛大而靈動，整張臉非常精緻漂亮。頭髮高高地挽在頭上，露出秀長的脖頸。更重要的是，即使她繫着圍裙，那種雍容華貴的氣息也是掩藏不住。
羅子凌一下子看呆了。
不爭氣的眼淚，就這樣沒一點徵兆地流了出來，而且流的很歡快，怎麼都止不住。
那女人明顯沒有料到外面會站着一個人，在看到羅子凌的時候，她被嚇了一下，本能地發出了聲驚呼。待看清羅子凌的樣子後，她又是一聲輕呼。
手中的盤子拿不住，直接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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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