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蓉去了,回來道:“大姑娘說她在還願。”
“什麼東西?”
“說那晚,她跟菩薩許願,如果能保夫人和腹中胎兒平安,她就在這院裏跪兩個時辰,乃是跪謝菩薩的。”
阮青青呵了一聲,她倒是會給自己找臉。
“你去跟大姑娘說,說本夫人身體還是不太舒服,既然都跪了,那就再多跪一個時辰,求菩薩多多保佑。”
聽蓉露出擔心之色:“這麼冷的天,會不會出事?”
“本夫人還覺得便宜她了呢!”
壽安堂,其嬤嬤跟老夫人說大姑娘此刻正跪在來鳳閣。
“這天寒地凍的,只怕會傷了大姑娘的身子。”
老夫人嘆了口氣,“跪着吧。”
“老夫人,您不是最疼大姑娘,爲何……”
“疼她也要她知道好歹纔行,這是侯府,將來繼承爵位的是墨哥兒,她未免太不把大房放眼裏了。”
她家墨哥兒是最沉得住氣的,如今竟也出手了,緣是二房做的太過分了。
本來挺好的天兒,雖然冷,但露着大太陽。可臨到中午的時候,天兒突然就陰了,接着北風呼呼的吹了起來,不多一會兒就下起了雪。
阮青青覺得頭昏沉沉的,總覺得這屋裏太悶了,想出去喘口氣。
聽蓉瑟縮着從外面回來,對阮青青道:“二夫人來了。”
那二夫人在外面勸了一番蕭落雪,見她不肯起來,便橫衝衝進了正房,朝這屋裏來了。
“小娘子,你別欺人太甚,落雪做錯什麼了,你讓她這麼冷的天跪你這兒!”說着這話,二夫人撩開布簾走了進來。
一股中藥味兒,嗆得二夫人忙捂住了鼻子。
阮青青笑:“二夫人快別這麼說,大姑娘沒做錯什麼,我也沒讓她在這兒跪,皆是她自願的。說什麼還願的話,我是信了,難道二夫人不信大姑娘這番真心?”
“你!”好一張巧嘴,堵得她都沒話說了。二夫人咬了半天舌頭纔再開口道:“想來菩薩看到她的誠心了,今兒天這麼冷,還是讓她起來吧!”
“喲,您不是菩薩,我也不是,誰知道她老人家看沒看到。”
二夫人暗暗咬牙,這麼多年,她一直掌管後院,她二房還沒受過這樣的氣呢!
“哎喲,大姑娘暈倒了。”
外面有小丫鬟喊了一聲,二夫人瞪了阮青青一眼,急忙往外跑。聽月也出去了,不多一會兒回來,臉色有些不好。
“怎麼了?”阮青青問。
“宣靖王正好看到,把大姑娘抱走了。”
阮青青哼了一聲,哪是他正好看到,而是蕭落雪讓他看到的!
哪知那二夫人去而復返,這次換上了一臉得意的樣子。
“小娘子啊,您瞧,您便是懷了宣靖王的種又如何,他愛得始終是我家落雪,將來也是要娶我家落雪爲妃的。你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以爲宣靖王救你便是在乎你,說白了他是在意你肚子裏的孩子!”
“哼!等你生下這孩子,到時去母留子,你以爲自己還有活路?往後,我家落雪心善,待你生的孩子好一點,若我家落雪記着今日之辱,必報復到那孩子身上!”
說完,那二夫人一臉盛氣的走了。
聽蓉見阮青青臉色不好,以爲她生氣了,忙安撫道:“夫人,這二夫人是故意氣您的,這些話不可信。”
阮青青搖頭,她說的雖然不好聽,但似乎說中了事實。
所有人都看得到的事實,偏她一直沒看清楚。
突然,她怕了!
“夫人,您別胡思亂想。”聽蓉小聲道。
“你先出去吧,讓我靜靜。”
阮青青滿腦子都想着二夫人的話,昏沉沉的就睡着了。
夢裏,她見到自己生下一個小女娃,剛抱住孩子,宮裏突然來人了,從她懷裏搶走孩子。孩子哭聲嘹亮,撕心裂肺一般,領頭之人見是女孩兒,竟猛地舉起來摔到了地上。
哭聲戛然而止!
“不!”
阮青青猛地驚醒,眼中驚懼未退,又見宣靖王站在牀前,正一臉冷絕的看着她。突然夢中那領頭之人的臉就和他重合了,她甚至看到他摔死那孩子時,臉上的狠色。
“你……你做什麼這麼看着我?”阮青青別過眼,竟有些不敢看宣靖王。
那是夢!是夢!
“你讓落雪跪外面的?”宣靖王冷聲問。
原是爲蕭落雪,怪不得一副要殺了她的樣子。
阮青青擡頭看他,“她說的?”
“她說是自願的。”
“那就是了。”
“阮青青!”宣靖王眸光冷厲,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沉聲道:“本王容你,你也當知道進退,不要逼本王……”
“殺了我嗎?”阮青青直直盯着宣靖王。
“你以爲本王不敢?”宣靖王丹鳳眼一眯。
手腕被他攥的生疼,阮青青恍惚有些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她看着滿眼殺氣的宣靖王,道:“你要殺我,我能反抗嗎?”
沈澤川眉頭不自覺皺起,見阮青青眼神迷離,忙放開她的手,轉而覆上額頭,很燙。
“你發燒了。”
“等我生下孩子,你就會殺了我。”阮青青眼神比沈澤川更冷。
“本王從未這樣說過。”
“你會。”
沈澤川嘆了口氣,她發燒了,而且燒糊塗了,他跟她解釋什麼。囑咐了阮青青一句,他起身去外面,讓秦深趕緊進宮請顏期來。
折騰了半宿,阮青青總算退燒了。
顏期從裏屋出來,衝等在廳堂的宣靖王行了個禮。
“女子懷孕期間,情緒十分不穩,王爺當收斂脾氣順着纔是。”
“她說什麼了?”
顏期又行了一禮,道:“夫人意識不清,一直囈語王爺會殺了她。”
沈澤川眉頭皺緊,不由想到剛纔阮青青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說:你會殺了我。
他見慣了她嬉皮笑臉的樣子,突然見她這般,心驚之餘莫名還有些心慌。一個‘殺’字,足以抵消二人之前所有可能的溫情。
“她爲何會突然發燒?”
“王爺從宮中求來的那丸藥,藥效很強,夫人身子弱耐受不了而已,等藥效過了,便可無藥自愈。”
沈澤川點頭,“你隨本王來。”
他帶着顏期去了輕衣閣,而後讓小丫鬟帶他進去,他自己沒有進屋,甚至沒有進正房,甚至還轉身出了院子。
世家女子的閨譽很重要,落雪已經受了那麼多委屈,他不忍流言蜚語再傷她。
這時一個丫鬟從屋裏出來,在院門口找到他,恭敬行了個禮道:“我們姑娘讓奴婢給您傳句話,她會等着您,一直等着。”
說完這句,那小丫鬟急忙忙轉身回去了。
沈澤川嘴角微微彎起,而後轉身進了風雪中。只要她願意等,他必定用十里紅妝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