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潮雲有些被林月容嚇到了,他小聲地說:“娘,這會不會太多了?”

    林月容收斂了幾分,沉吟片刻,道:“是多了,十八個當然不可能,過猶不及,兩三個就差不多了。”

    姜潮雲覺得她太過樂觀,不好打擊她,便笑了笑,沒有接話這個話,而是繼續問道:“那個孩子最後沒事了嗎?”

    林月容見他對這件事這麼關心,有些疑惑,問:“你怎麼突然問起這事兒來?”

    姜潮雲含糊地道:“我只是想起有這麼一回事,但是再多的就想不起來了。”

    林月容回憶了一下,道:“過去那麼久了,我都有些忘記了。不過那會兒姜家沒那麼有錢,你爹還在擴張他的酒樓鋪子,顧不上我們。”林月容說到這裏頓了一下,顯然對姜左嶺還有些膩歪,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繼續道:“那會兒我帶你去莊子裏避暑,救了那個孩子後也只能讓莊子裏的赤腳大夫給他看看,你那會兒小,可能沒印象,但是我還記得,那孩子的刀傷這麼長一條,從肩頭到腰側,深可見骨,分明是下了死手,要將他劈成兩半。”

    “那孩子看着也好看,很漂亮,皮膚也白,看着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我怕救了他惹事,所以讓人把他藏到山洞裏,每天讓人送些喫食和藥過去,就這樣過了三個多月,我們要回家了,我也給他留了人照看他,後來那人來報,說那孩子身體好了就自己離開了。”

    說到這裏,林月容有些唏噓,“他跟你也差不多大,看着也是個苦命的,一個人孤身在外,恐怕也活不了多久。若是身世清白,我也不是不能收了他給你當個玩伴,這樣也好過他在外流浪風餐露宿,但我問他,他什麼都不說,恐怕是有仇家的,這樣我是不可能留他的。”

    姜潮雲聽了,能理解他孃的做法,可以說她那樣做纔是明智的決定,但還是有些遺憾和惆悵。

    不過這事已經有了結果,起碼那孩子被救活了,姜潮雲便也不再去想了。

    當晚姜潮雲沒做夢,睡得很安穩。

    隔日碧心給他送藥來,姜潮雲望着那黑乎乎的液體,想到前些日子荀先生身邊小童說的話,有些喝不下去,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才捏着鼻子閉着眼睛喝光了。

    他喝習慣了苦藥,偶爾也知道自己喫的那些補藥是些什麼東西,但沒見過實物,都不打緊,昨天見到的那些毛蛛幹,蠍子幹,稱得上是心理陰影了。

    姜潮雲喝完藥,不知爲何突然想起來荀先生屋內的那個木桶,那裏頭好像泡着一個人。

    姜潮雲想到這裏,又好奇起來,他問碧心,碧心也道不知道。

    姜潮雲興致勃勃地要過去看看。

    碧心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不說特別瞭解姜潮雲,起碼也知道他的性子,知道他安靜不好動,然而這些日子姜潮雲比以前要活潑了很多,可能是荀先生的藥起作用了,他走路也沒了以往的沉重感,反而透出了本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少年的輕盈感。

    或許是因爲身體上的輕便,他的活力也延長了許多,不像之前那樣動不動犯困,會窩在牀上睡半天,而是迎來了他遲來的青春期。

    青春期的少年好動、活潑,好奇心強,姜潮雲此時正展露出這種對於他來說很珍貴的特質。

    碧心見了打心底裏覺得歡喜,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還跟着姜潮雲一起過去了。

    姜潮雲到了荀先生的院子外邊,看見牆角又一灘烏黑的東西,十分難聞,他捂住鼻子,嫌棄地避開,幾乎快貼着門框進了門。

    小童看見他,樂了,“少爺,你怎麼來了?”

    姜潮雲看他那個模樣就知道他上次是故意嚇自己的,他也沒有在意,好脾氣地問:“荀先生呢?”

    小童收斂了笑容,有些嚴肅地對姜潮雲說:“師父在書房看書呢,這個時候誰都不能進去打擾。”

    姜潮雲聽了,心裏反而鬆了一口氣,他本來也不是過來看荀先生的。

    他從寬大的袖子裏面摸出了幾塊蜜餞遞給小童,“要不要喫這個?”

    小童瞅了一眼,伸手接過,“謝少爺。”

    他喫到嘴裏,臉上的笑容倒是燦爛了幾分,“好甜。”

    姜潮雲聽了,又抓了一把,送到他面前,“我還有,你拿着喫吧。”

    拿人手短,喫人嘴軟,小童的態度立馬軟化了下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接過那把蜜餞,小心翼翼地藏到了袖子裏。

    姜潮雲問:“我聽說你師父是南華最好的大夫,這是真的嗎?”

    小童一聽,立即道:“當然是真的!我師父那可是南華醫科聖手!連皇帝都要請他去太醫院的,但我師父淡泊名利,壓根就不稀罕太醫院!本來他這個年紀都不會再出山的。”

    說到這裏,還怪幽怨地看了姜潮雲一眼。

    姜潮雲這下明白小童爲什麼要嚇他了,原來是看他不順眼。

    不過這也讓姜潮雲更加確定了這裏頭應當有寒江穆的手筆。

    但寒症這種病,那麼多大夫都說是先天不足帶來的毛病,荀先生是人,也不是神仙,真的能跟老天爺搶人嗎?

    姜潮雲到現在也還是保持懷疑態度,他覺得若是沒有那麼確信自己會好,等到事實既定的時候也不會太過絕望。

    畢竟也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這種覺悟他還是有的。

    不過最近身體也的確好了許多。

    姜潮雲問小童:“之前我在荀先生房裏看到一個人泡在桶裏,他不會拿人泡酒喝吧?”

    小童露出了一副好像聽到了天方夜譚的表情,“什麼拿人泡酒?”

    姜潮雲露出一派天真的表情,道:“我之前在話本里看見說有些大夫會用人泡成酒,叫做人身酒,說是喝了能夠借對方的精血延年益壽,這是真的嗎?”

    小童情緒激動道:“怎麼可能!人體內都是毒,還泡酒喝,不怕喝出病來嗎?豈有此理,這些人瞎編就算了,還編這種東西,若是讓一些愚人信以爲真,真的去殺人泡酒那可如何是好!這種人簡直該死!”

    瞎編的姜潮雲:“……”

    他臉色微微漲紅了幾分,很有幾分尷尬,小聲地說:“原來不是嗎?”

    小童說:“當然不是!那是我師父爲了治好少爺你的病找的試藥人!少爺千金之軀,自然不能受苦受累,要治好這個病當然得有人替少爺受過!少爺你別信那些話本,醫者仁心,怎麼可能拿人泡酒!”

    姜潮雲聽了,心神一震,“……那個人是替我試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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